世间人与事相互关联,看似天南地北、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也许在时间的某个交织点,某种人类的共通性上,会偶然而又必然相遇,并发出惊奇地慨叹:原来你在这里。
敦煌,人类文明的瑰宝,同时也意味着大漠风沙孤寂艰辛。莫高窟千佛洞259窟禅定佛陀的迷人微笑,令人沉醉。樊锦诗感觉到了千年石窟的生命律动。于是,走进敦煌的那一刻,“万物沉寂唯你风流,心随你走不再回头”。
《敦煌女儿》剧照
沪剧,中华戏曲颇富艺术个性的剧种,上海文化肌理中极为响亮的“声音”。百余年风云起伏中,与城市同行,与时代同步,见证并构筑着黄浦江边这座城市的历史和记忆。江南水乡的吴侬软语与海派文化的奔放柔韧,让其在民族艺术之林独树一帜。
以委婉柔和见长的沪剧,原本与西北大漠题材有些隔膜。虽然沪剧的基因在于关注当下,关注现实生活,以现代戏见长,但以真人真事为原型,将樊锦诗这样的学者实现舞台形象化和艺术化更是难上加难。茅善玉的选择,实质是在挑战真人真事的艺术化,学者形象塑造的贴切性,更是挑战自我的艺术积累,探讨自身和一个剧种生长的更多可能。
为此,茅善玉捕捉着樊锦诗的“美丽人生”,追踪着樊锦诗的人生轨迹,用了八年时间,六赴敦煌,实地体验,一次次推翻,一次次调整,奋力抵达这位不平凡的女性。茅善玉的抵达,是用紫竹调的温润百转叠唱出边关大漠的西部风情,是用真情投入展现敦煌学者的个性风采,这其中亦折射了其开拓攀援的非凡情怀。
茅善玉(左)在敦煌实地采访樊锦诗。
仔细想来,《敦煌女儿》并没有多少跌宕起伏的故事、悲欢离合的纠葛。要说这部戏在表演方法上与以往有何不同,那就是茅善玉的表演与以往相较增加了沧桑沉稳的厚重附着,柔婉中融入雄浑坚硬之韵。樊锦诗青年、中年、老年不同年龄段的身段与神情,实际上对茅善玉的表演形成一大挑战,而茅善玉的舞台诠释,却生动传递出了主人公的诗性人生和哲理境界,特别是在时空交错的场景中,茅善玉一个转身,从25岁变为80岁,30秒的时间间隔通过形体、唱腔和神态来转换,准确把握了人物的神态、心理、动作,勾起观众互动性联想。剧中樊锦诗这个人物的主要唱段大多都是茅善玉自己设计的,根据人物不同的年龄和情境,唱腔中既有沪剧的细腻温婉,又融入了锡剧、越剧、黄梅戏的唱腔特色,歌唱性更强,旋律更丰富,并化用了京剧韵白,融入了京剧的演唱方式。人物有温度,唱腔有力度,让观众感受到上海戏曲的“西北感”,领略敦煌人的文化精神和品格。茅善玉说,我一边设计唱腔一边流泪。这个学术团体把职业当成事业,把事业变成信仰,把信仰升华为成就,让人心潮难平。排演过程中,她逐渐走入主人公的灵魂。将一名初入敦煌的“上海小姑娘”,变身为无悔青春的“耄耋老人”,再现了“她”的艰难困苦和作为母亲及科学家的本分。
舞台上,观众看不到浮躁、急躁所带来的功利性表达,看到的是人物的情感厚度和精雕细琢之后的逐渐深化。茅善玉对人物的深厚情感,让人物的情感深度有了可信依托。由此说来,“二度呈现”考验着艺术家的情感深度和把控能力,艺术家的综合创造能力往往能够提升作品的品相和深度。
茅善玉与樊锦诗在舞台上合影
《敦煌女儿》主创人员以新时代审美视界,坚持剧种的本体特质,对这位女性给予了强烈的现实观照。樊锦诗不仅是一个人,更代表着一个群体,一种精神,舞台上的创意性呈现为真人真事题材创作提供真实性、合理性的可贵镜鉴。由此,我们深深感悟,人的生命价值的绚烂是永远值得聚焦的艺术命题,中国艺术对现实的关注与重大题材的开掘有着引人期待的良好前景。这是中国艺术对当今时代的积极回应,更是中国艺术葆有生机活力的形象证明。
(作者:刘玉琴,人民日报海外版原副总编辑,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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