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题:“抗战神剧”欠缺对人情人性的穿透力
《敦刻尔克》海报与“抗日神剧”对比
诺兰的《敦刻尔克》热映已有些时日,但当影院里的灯光亮起时,不少人仍端坐不动,沉浸在“终于回家了”的感动之中。是的,“当40万人无法回家,家为你而来”。
这当然是一场大撤退。但能够将大撤退演绎出震撼人心的惊悚感,并不容易。正如丘吉尔所言,“胜利不是靠撤退赢得的”。纵是如此,当电影结尾处,满面油污、垂头丧气的士兵看到车窗外欢呼着的民众和开了瓶的啤酒时,相信观众与士兵们的心情一样豁然开朗。回家了就意味着胜利,生存下来就可以继续战斗。
据史料记载,在敦刻尔克大撤退的日子里,从5月21日到6月4日,很多英国人自发去教堂为士兵祈祷,保佑这些为国奋战的年轻人。更有大量平民,就像剧中的月光石号老船长一样,开着商船、游艇去敦刻尔克接英国的子弟兵回来。一场事先只计划撤退3万人的行动,最终竟然运回了33万多人。这样的突围,令人动容。
与斯皮尔伯格的《拯救大兵瑞恩》不同,《敦刻尔克》几乎没有剧情、故事,所谓的故事也是模糊的群像,惊慌的人众,以及一闪而过的一张张年轻的脸。在整个“被包围”“要回家”的语境下,我们看到了战争视野下个体的无助与努力,也看到了人性中最真切、最清晰的恐惧与挣扎。
对于一些热衷于表现胜利者所向无敌的人而言,敦刻尔克显然不是一个好的目标。“不可攻破”的马奇诺防线不堪一击,到最后,只剩下蹈海而逃一条路。然而,表现战争过程,以及在这个过程中的人情与人性,本来就是人类审视自我的普遍共识。这其中,并没有好与坏、东方与西方的区别。国内观众追捧《敦刻尔克》,更多还是藉此体察到自身的生命困境。
反观目前海量的“抗日神剧”,显然无法满足公众的这种情感诉求。无论是“手撕鬼子”,还是“裤裆藏雷”,抑或是己方的神勇超人、敌方的愚傻呆笨等,均有悖常情常理,让人觉得有隔膜。即便是有些欢笑,也显得傻傻的,毫无会心与默契。这样的影视剧,与其说是在讲故事,还不如说是在愚弄民众。
没有对历史的深刻洞察,也没有宏观的把握、细部的雕琢,更不要说试图从中反映出战争与人的撕扯。场面也许宏大,但却是大而无当的苍白;故事也许不无悬念,但却是罔顾历史的编造。至于当下的人从历史中品咂出来的教训,以及希望通过战争这一特定语境表达的理念,更是少得可怜,即便有一点,也贫乏而单调。
不客气地说,看多了这样的剧,一个人的心灵非但不会丰盈起来,多一些沉思、玩味,甚至就连基本的认知和判断也会一点点丧失。历史并不虚幻,也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如果国内的“神剧”编创以为迎合就是“创作”的话,则这样的“创作”无疑经不起历史的考验。也不用等到历史来做结论,现实中,大家已经选择了用脚投票。
至于说总有一些人,举着望远镜,试图从《敦刻尔克》中找到“历史虚无主义”,或者其他什么瑕疵,不是蠢就是坏,或者二者兼而有之。退而言之,即便果真能够找到《敦刻尔克》的瑕疵,那也只能说是诺兰的问题,并无助于洗白国内“抗日神剧”的坏名声。如果因为自己拍不出好的战争片,却又去指责别人的努力,那可真的没救了。
其实,国内也不是没有好的历史题材作品。比如《集结号》,还有《东京审判》,均体现出宽阔的历史视野,以及对人情人性的穿透力。遗憾的是,类似的努力仍属凤毛麟角,更多的时候,我们只能看到笨拙的《雍正王朝》之类的作品。尽管比起形形色色的“抗日神剧”来,《雍正王朝》还算精致,但似乎也止于此了。
历史剧不是历史教科书,也不是实景在线,而首先是艺术,是后人对历史认知的形象化呈现。今天我们创作历史剧,也不是还原真实的历史,而是试图从历史中发掘某些价值,用来解决我们当下的心灵难题、思想困厄,并最终实现现实与历史的贯通。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的历史剧创作仍有太长的路要走。
(文/胡印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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