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光、林风眠、关良三位海派艺术大师作品集结亮相上海中国画院美术馆
火红年代留下美术珍档,我们读懂了什么
海派文化被誉为上海的城市精神,沉淀了上海百年发展的精髓。今年是谢之光、林风眠、关良这三位海派艺术大师诞辰120周年。同龄的他们,以截然不同的艺术道路,绽放出各具辨识度的艺术光芒,却又不约而同将传统国画带到现代,带到一个令人惊叹的新境界,共同树立起海派艺术的新风标。
近日,上海中国画院与文汇报社联合主办的“海上风标——谢之光、林风眠、关良诞辰120周年作品展”亮相上海中国画院美术馆,展至7月12日。这个展览以近百件作品回顾、梳理三位海派艺术大师的艺术人生,其中例如谢之光的造船厂主题大型组画、林风眠的大幅仕女图、关良人物众多的戏画,都难得一见,或能揭示他们曾被忽略的某些面向。上海中国画院院长陈翔告诉记者:“今天我们回望这三位海派艺术大师的作品,不必仅盯着他们的笔墨、图式,而更应看到他们探索传统国画现代化的方向与思路。这些实践的可能性,能给今天的艺术创作带来颇多启示。”
三条不同的艺术道路,最终都通往国画的现代化
陈翔指出,展览一大耐人咀嚼之处在于,观众能从众多直观的作品中看到,谢之光、林风眠、关良是怎样分别以三条不同的艺术道路,最终都将传统国画推向现代化的。
谢之光的艺术探索路径是将传统国画中的写意精神拎出来放大,推向极致。令人讶异的是,谢之光其实是从一个极致走向另一个极致,他这一生的艺术风格无论题材还是风格,都跨度极大,由此显现出的,是一以贯之又收放自若的创新精神。谢之光在艺术生涯早期,最是以年画月份牌闻名,素描基础与色彩功底俱深。他笔下那些月份牌女子面若桃花,风韵迷人,引领着海上审美时尚。新中国成立后,他画社会新风、时代新象,以从风花雪月到现实题材的转变,引发技法与理念的一系列变化,同样轰动全国。晚年的谢之光,简直将写意水墨玩到随心所欲、皆成妙谛的境界,墨色的浓淡枯湿、虚实冷热间,充满情与力。此次展出的《案头闲趣》《水到渠成》《孤帆》《菊花》等作品,用笔轻松,流露出漫不经心的精彩,都让人能得以窥见谢之光的这种探索。
谢之光《案头闲趣》
打通东西方绘画,干脆将绘画之前的定语去除,这是林风眠在艺术实践上的尝试。与其说林风眠是对东西方艺术的理解与融合做出终生探索,不如说他曾经提出的“绘画的本质是绘画”更能体现其艺术境界。他为民族文化艺术而作出的努力,深刻影响了中国现代美术的发展。1920年代,林风眠在法国留学期间,如饥似渴地汲取欧洲浪漫派的营养,创作已有表现主义倾向。然而也是在那里,他的老师扬西施鼓励他到中国艺术富饶、优秀的传统中去挖掘宝藏。林风眠渐渐以画面中的抒情性完成了对于东西方绘画的调和。他的绘画绝大多数采用的都是方构图,颠覆了传统国画非立即横的构图程式,而获得一定的现代感。此次展览中有着最为典型的林风眠——《一束花》《春天》《农舍》《仕女》等作品无不让观众看到诗人艾青在《彩色的诗》中评述林风眠画作时所感叹的:“也有堤柳的嫩绿,也有秋日的橙红,也有荒凉的野渡,也有拉网的渔人。”林风眠的非方构图作品也罕见现身,予人意外之喜。创作于1950年代的一幅《舞蹈》就是代表,且是少见的大尺幅,高1.22米、宽0.725米,画了两位仕女,一位站立起舞,一位席地抚琴。
关良所走的艺术道路,则可谓介于谢之光与林风眠之间,他是将“笔墨”从文人画规范中解放出来,迈向更加广阔的点、线、面“有意味的形式”。关良早年留学日本,在那里浸润在印象派、后印象派、立体派、野兽派等一众西方现代派艺术中,归国后又迷上了水墨画。他的艺术是从西方、东洋以及中国传统绘画中幻化而来的,自上世纪40年代起即以一系列得意而忘形的戏曲人物开一代风气。这样的画通常尺幅不大,画中多只有一两位人物,逸笔草草,乍一看像儿童涂鸦,却被学界认为气韵生动、举重若轻。刘海粟就曾直言:“他(关良)画的是动作中的人,有思想感情,彼此呼应。少到一个角色,也有一台人气,半点不空,填满了活气,或叫戏的气流。连个武行(打手)龙套全进了戏,与主角交流。不拘泥,不生造,怎么画都耐看,有回味。”此次展览不仅集结了关良标志性的戏画小品,如《鲁智深倒拔杨柳》《十五贯》《苏三起解》《晴雯补裘》等,还呈现了他极为罕见的几件或为大尺幅或人物形象众多的戏画。例如创作于1970年代、仅绘有一位旦角的《戏曲人物》,居然高达1.35米;创作于1977年的《孙悟空大闹天宫图》有着多达九个人物,外加一条小狗,他们错落分布在画幅上,姿态、神情各异,颇具动感。
关良《孙悟空大闹天宫图》
从他们的艺术探索中能读出为人民而创作的真义
展览值得关注的,其实也包括与谢之光、林风眠、关良并肩开拓的一批艺术前辈。陈翔指出,中国近现代画坛中探索传统国画向现代化转型的,不只谢之光、林风眠、关良所代表的这三种方向,“这种探索是与当时社会现代化发展进程同步的,体现了艺术家的社会责任与艺术担当”。
此次展览的策展人庞飞告诉记者,谢之光、林风眠、关良都是1956年上海中国画院筹建时聘任的第一批画师。他们尽管有着各不相同的艺术创作面貌与风格,却都不约而同在新中国成立之后踊跃拿起画笔,真诚描绘现实生活,为那个火红年代留下珍贵的美术珍档。这些作品大多是观众不大熟悉的,从中能够读出为人民而创作的真义,也能够看到前辈画师们因自然流淌的情感触动而随之产生的技法上的探索与创新。
谢之光艺术创作的一大高峰,就在于其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表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劳动人民生活生产的一大批现实题材作品。在此次展览中,人们即能看到《浦江春潮》 《祖国的眼睛》《白衣红心》《拆旧轨铺新路》等十来幅这类作品。其中《万吨水压机》早已成为新中国美术史上的经典,定格1961年江南造船厂成功建成国内第一台万吨水压机、为中国重型机械工业填补空白的这一历史时刻,用传统笔墨表现庞大复杂的金属构造、机器设备、厂房结构、工人操作,令人大开眼界。一幅极富气势的《船厂新貌》,则是谢之光与程十发、严国基等画师合作的,也反映出画院现实题材集体创作的传统。
林风眠《读书声》
1950年代起,林风眠开始创作以人物组群为主体的现实生活题材绘画,此次展出的《渔妇》《农妇》 《菜农》《读书声》都是例证。有意思的是,即便表现的劳动题材与林风眠此前擅长的仕女等题材迥异,画家的艺术风格依旧在画中清晰可见,例如他偏爱的浓烈色彩、浑圆造型、浓厚墨线以及抒情性的东方情调。就连特立独行的关良也画过现实题材。此次展览中有一幅他画于1960年代的《阿尔巴尼亚舞蹈图》,是他受当时阿尔巴尼亚歌舞团访华的影响而创作的,与其一贯秉承的开放的创作心态不无关联。作品构图布局、表现技法颇似关良标志性的戏画,人物衣饰却传神地表明这是五位来自异域的舞者,体现出相当的艺术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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