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版画艺术家的创作活动特征

基于第十三届全国美展的综合分析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进步，越来越多的女性艺术家参与到创作活动中来。在享受艺术创作和探索美学本质的过程中，是不存在性别差异的，然而，女性在创作活动的外部条件和影响因素上有着诸多限制，我们通过分析，试图寻找造成差异现象的背后原因。

　　本文以第十三届全国美展版画展女性入选者为研究对象，以数据为基础分析其创作活动规律。研究发现诸多特征如：入选艺术家男女性别比差异显著；创作活动周期存在性别差异；社会性别对女性创作活动构成影响；美展评选制度对女性艺术家参与有制约情况等。希望通过宏观描述女性从事版画创作的活动面貌，探讨版画创作多元化生态环境。

黄芸芸《盛世观灯》丝网版

　　女性艺术家群体在第十三届全国美展版画展中呈现的面貌

　　首先，女性入选者在第十三届全国美展中占比低但较往届美展占比总体呈上升趋势。就数据统计看，女性入选者较男性入选者占比低；但女性入选者占比呈递增趋势。统计显示第十三届展览入选艺术家中，性别比例不均衡现象显著。纳入统计样本人数中，已知308位艺术家性别，其中男性艺术家227人占比73.70%；女性艺术家81人占比26.30%。较以往数据看，全国美展版画部分艺术家性别占比不均现象一直存在。第十三届全国美展女性入选者较往届来看为比例最高一届。女性艺术家在全国美展的入选人数较以往虽然仍处于占比劣势，但占比却呈现逐届逐渐增加的趋势。从1984年第六届全国美展开始，女性艺术家入选人数开始出现较明显变化。

第十三届参展年龄段分性别折线图

第十二届参展年龄段分性别折线图

第十一届参展年龄段分性别折线图

　　再者，女性参与艺术创作活动存在带有性别特征的周期差异，本文表述为“创作活动周期差异”。就从事艺术创作的时期而言，男性总体长于女性。就十三届全国美展入选者年龄来看，所采集共236个年龄样本中平均年龄为43.12岁。178名男性样本中年龄最小为23岁最大70岁，平均58.00岁；58名女性样本最小为22岁最大58岁。女性艺术家平均年龄为35.36。男性高于平均年龄，女性低于平均年龄。29-49岁阶段女性创作活跃程度相对稳定，39-69岁阶段男性创作活跃程度相对稳定。比较而言，男性创作活动较为平稳的时期长于女性约10年。29岁以前创作活动周期差异不显著，20-29岁男女创作活跃程度差异较小且都呈现上升趋势；29岁开始出现分化（29岁后男性延续上升趋势，而女性人数开始下降），29至39岁创作活动的活跃程度呈现较明显分化；25-29岁为女性创作活动最旺盛阶段；45岁开始女性创作活动呈整体递减趋势；69岁开始男性创作活动呈整体递减趋势。与女性不同，男性艺术家的年龄创作旺盛期每届都不同，统计内创作年龄延续到70岁以后，而女性到59岁后未有本届展览入选者。

　　关于女性入选者较男性占比低的现象分析

　　首先，经济发展与女性入选情况有相关性。除有版画传统地区如：黑龙江、云南，以及本届美展版画部分举办地四川外，经济发展水平与入选者总体呈正相关性。但女性入选者占比与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差异相关性表现不强，女性入选者人数增加却与整体经济发展水平相关。我们做出如下分析：从女性经济独立水平呈上升趋势来说，相关论文有关于女性经济独立水平与婚育年龄关系论述，通常会得出经济独立会推迟女性婚育年龄的结论。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女性的从事创作活动的旺盛期也会相应延长。从研究角度，我们作以假设：对比以往若干届全国美展女性创作活动在29岁左右的年龄段，观察是否这一年龄是逐渐倾向增大的。

2019年地区经济与各地入选艺术家，女性艺术家分布图

　　其次，女性评委占比低。十三届全国美展版画展区评委共17人，其中女性2名，男性15名。女性评委占比为11.76%；入选艺术家中女性占比26.30%，女性艺术家入选情况与女性评委占比有相似之处。但在评审过程中，我们不能判断女性艺术家作品题材的选择是否会造成对入选因素的影响，也无从判断女性评委在评选过程中是否可以在盲审情况下，有相应的选择倾向。但我们可以看到一个现象，女性评委在整个评委构成中的占比确实是较低的。

　　再者，就评审标准而言，全国美展的评审标准虽无尺幅要求，但就入选作品看，入选作品中尺幅最小为30x60cm，85%以上入选作品尺幅超过100x100cm。版画创作是强调工具属性和制作的，较大尺幅的作品在完成过程中会有一定难度。通常创作活动中受身体条件限制，女性在制作较大尺幅作品比较男性有一定劣势。比较全国小版画藏书票展及插图、插画展可以看到，该类型展览入选者男女比例基本持平。与全国美展女性入选者的26.30%占比比较，对作品尺幅的求大现象似乎成了一个阻碍女性参与的屏障，女性在尺幅较小的同类型美术展览中表现出较好的参与度。根据2018年第十七届全国藏书票暨小版画艺术展征稿要求，藏书票作品尺寸要求在“画面边长最大尺寸不得超过15cm”，小版画作品为“画面边长必须在15—30cm之间，画面四周须留白边3—5cm”，在小版画藏书票及插图插画展上，男女入选者人数比例基本持平。由此，追求大尺幅的创作对女性参与全国美展，或女性作品在全国美展的入选情况中构成影响因素。2019年中国第二届插图艺术展入选情况有类似现象，男女入选情况比较均衡：男性参与占比51.00%，女性参与占比49.00%。

　　受教育条件的改变与女性入选者人数占比呈递增的积极影响

　　以1984年第六届，1999年第九届，2009年第十一届，2014年第十二届，2019年第十三届入选情况数据统计结果看，全国美展版画区从1960年第三届开始有女性艺术家参与到展览中，在1984年开始显著增加。

过往全国美展入选者男女比对

　　女性受教育条件的改变，使得女性受高等教育占比呈递增趋势。新中国成立以来，随着经济发展尤其是改革开放之后经济快速发展，女性受教育程度持续提高，女性在版画创作中的参与度有相应提升。宏观来看，新中国成立以来在受高等教育男女占比中女性学生逐年增加。以美院为例，女性成为更倾向于选择这一专业且人数呈上升趋势。“据不完全统计，2018年，以八大美院为主体的国内艺术高校本科和研究生入学人数中，女生占了63%。中国美院2018和2019级的本科生，女生占比接近80%，南京艺术学院2018级新生入学统计中，女生占比72%；中央美院2017级本科新生女性占71%。师范院校艺术专业中，以湖南长沙师范学院为例，女生占了学生总数的80%”。入选女性艺术家中，已知情况中63.79%是硕士学历，有硕士学位的艺术家中48.65%毕业于专业艺术院校。其中46.55%在读或刚毕业（入选作品包含有在校期间作品），20-29岁阶段共27位女性艺术家硕士在读或刚毕业，36.21%从事教学工作大部分为大学教师。入选者高校教师有21位，在读学生和教师构成入选者的主要部分。逐年延长的受教时间意味着女性比过去有更多的创作时间和条件，从而推动自身的版画创作持续发展，女性受高等美术教育人数递增的情况能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十三届全国美展入选人数递增的现象。在统计中我们看到一个现象，29岁之前通常是接受高等教育的时间，也就是说，在29岁之前，男性女性都能受到良好经济环境的支持，完成其本科甚至研究生阶段的学习，这一阶段的学习成果也构成了入选者较多集中在该年龄段的原因，能够看到，入选作品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在校期间作品或者毕业创作。

　　“创作活动周期差异”体现的性别差异特征

　　29岁之前无明显性别差异。从性别的社会学角度来看艺术创作活动，这一阶段女性与男性之间并无显著差异。如前所述，29岁之前女性通常处在本科、研究生教育阶段，且在婚育之前。该阶段，在经济方面，女性无论尚未独立经济来源主要依靠父母一代或已有一定独立经济基础，相对未定的经济来源可以保障其学习和艺术创作活动。29岁之后，女性逐步进入社会，虽然社会工作分流了一部分从事版画创作的女性艺术家；再者，婚姻、生育以及哺育子女是影响女性继续从事艺术创作的一个重要因素，采访个别女性艺术家看到，照顾家庭是她们提到放下创作的最多理由。女性在29岁后进入最佳婚育年龄。受生育影响，约从29岁后出现性别差异带来的创作活跃程度分化即“创作活动周期差异”，女性活跃程度呈下降趋势，25-30岁女性创作活跃程度发生较大转折。

　　1979年改革开放经济加速增长，女性不断独立，婚育年龄的不断推迟；同时她们有更多的就业选择和深造机会的能力和条件。在过去，女性婚育以及婚后扮演的家庭角色是女性艺术家在该年龄段选择放弃创作活动的一个主要动因。良好的经济环境，是促成女性艺术家从事版画创作的前提条件，在经济社会发展较好的时间里，与之相关的文化、生活、伦理观念等都会对此产生影响。总体来说，经济水平逐步提高，女性对个体事业追求程度亦会提升，在艺术创作活动中所投入的时间和精力也会相应提高。

　　45岁之后又是一个转折，这时大多数的女性艺术家生理上正经历着绝经期，与之相伴大部分会出现更年期症状，身体各个系统机能的下降与体内激素紊乱或许会对女性正常工作和生活造成影响，此时的创作活跃水平也表现出下降。

女性艺术家创作活动年龄分布折线图

　　建议在综合学科背景下研究艺术创作活动

　　首先就广泛性来说，全国美展是一座中国美术创作群体和广大人民群众审美需求之间的重要桥梁。作品的呈现要能够反映出历史境遇下人民群众的普遍精神面貌和精神诉求，由此，在创作者性别上存在参与全国美展创作活动的均衡程度差异便不能很好地体现这一意义。以女性版画创作活动为例，通过梳理统计发现女性艺术家在全国美展的版画展区域，显示出较弱的参与度，进一步分析，我们发现了女性在创作活动的外部条件和影响因素上有着诸多限制。然而，究其艺术本体来说，艺术创作活动是不存在性别差异的，换言之，女性在艺术创作上虽表现出与男性不同的特质、特点，但在享受艺术创作和探索美学本质的过程中，并不应出现受性别制约因素所引起的差异。

　　进而，我们通过分析，试图寻找造成差异现象的背后原因，同时也发现与全国美展背景相关的经济、社会、制度等与女性艺术家的“参与度”存在一些隐性相关。具体言之：1.经济发展因素对女性从事艺术创作会有间接的影响，简单地说，经济发展导致的女性独立能力提升有利于女性从事艺术创作，这其中也包括与之相关的教育水平等；2.在中国现阶段社会背景下的家庭关系中，女性的婚育态度构成了其参与艺术创作活动的重要因素，间接构成对全国美展创作活动参与的影响因素；3.就本届展览的评审制度来看，虽然并没有明确的在入选资格中对创作手法、作品尺幅有所限制，但从入选作品分析看到，版种取舍虽未见显著性别差异，但版种选择的多元化对女性参与度有一定影响如：数码版的采用可能更针对女性艺术家的身体限制因素，然而在本届展览中并未看到数码版作品的入选情况。再者，作品尺幅整体偏大的创作趋势和评审喜好间接影响了女性版画艺术家的参与。我们对比了藏书票、小版画和插画的展览，发现这两种尺幅较好掌握的门类，女性的参与度有显著的高占比形态。

1949-2019年全国美展女性入选占比与女性综合发展因素分析图

　　关于全国美展的研究工作，我们同时建议可以对艺术创作的现象进行研究，把视野由美术研究、艺术评论引入更宽泛的社会学、教育学、经济学等综合学科背景下的全面分析而非一味的单一的分曹射覆之描述。比如在整理本篇数据时，我们遇到的困难就表现在对全国美展参与、入选艺术家、评委等信息的获取过程中，客观上不够有效。我想，如果能对每次全国美展背后文献资料有较好较规范的整理会方便广大研究者，亦有利于国内美术创作的发展。

丁卉《面孔九》水印木刻

　　（第一作者：李楠，山西大学美术学院版画系讲师，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访问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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