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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道方长:重识百年石鲁

2019-12-20 阅读: 来源:中国文化报 作者:李百灵 收藏

  石鲁是20世纪中国画坛开宗立派的巨匠,是中国共产党在延安时期培养的革命文艺家中最杰出的代表之一。为纪念石鲁诞辰100周年,12月10日,由中国国家博物馆主办的“艺道长青——石鲁百年艺术展”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开幕。这个迄今为止最大规模的石鲁个展,通过近400件石鲁作品以及相关的史料、文献和图片,深度展示了石鲁在美术领域的巨大成就,以及他曲折的人生历程。

  “革命”对他有特殊意义

  石鲁原名冯亚珩,字永康。1919年,石鲁出生在四川省仁寿县文宫镇松林湾一个冯姓的大地主家庭,在祖父当家的大家族里,冯亚珩在家族同辈中排行老九,所以他晚年的印章中有“冯门九子”。1934年,酷爱绘画的冯亚珩进入成都“东方美专”中国画系学习。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全民开启抗战救亡运动。冯亚珩历经曲折到达延安,并在那里开始了他的革命文艺之路。1940年之后的10年间,他先后在陕北公学、西北文艺工作团、《群众日报》社、延安大学、陕甘宁边区文协工作,创作了大量反映抗日战争和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艺术作品。同时,他也是1942年延安文艺座谈会的参加者。

  对于石鲁及其艺术,“革命”二字具有特殊的意义。在一定程度上,没有革命,就没有美术史上的石鲁,也正如石鲁自己所说:“我的路子,就是做革命的美术家。”石鲁的女儿石丹说:“当时延安的条件非常艰苦,对于衣食无忧的一个富家子弟,父亲能够在延安坚持10年到全国解放,他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带有一种社会理想,一种激情。为了民族兴亡,到延安来参加抗日,对他来讲是一种使命。”

  延安时期,石鲁画了大量速写,如他在马兰草做的粗糙纸张上,画了许多民兵、老农、在延河洗脚的家人、延安的骡马市场等等。“父亲此时的绘画风格,基本属于西方素描式的,是有立体光影的,像这样的速写作品,现在依然保留有400多张。可以看出他在那个时候就对人物造型、人物神态和人物动态的把握,已经有一个相当的程度了。”石丹介绍,此次展出的《群英会》《打倒封建》《妯娌俩》《说理》《民主评议会》等,均为石鲁在这一时期的代表作。

石鲁《民主评议会》12.5*18.8厘米 1948年

  “伟大的时代开始了”

  “伟大的时代开始了——这是诗的时代,画的时代,歌唱的时代,也是喜剧的时代!”在石鲁的文章《描绘我们伟大的时代》中,他这样表达对新中国成立的喜悦。

  面对新中国成立初期社会主义建设的时代大潮,年轻的石鲁胸中涌动着激情和强烈的创作冲动。秉承着“从生活入手”的宗旨,他深入青海藏区、祁连山、乌鞘岭、陕南、陕北和宝成铁路、兰新铁路工地,与建设者同吃同住,为劳动人民画像,用画笔展现和歌颂新时代、新气象。与此同时,石鲁始终怀念年轻时的革命经历,陕北的黄土高原和延安主题的绘画对他有着永恒的吸引力,创作了大量黄土高原和延安题材作品。

  上世纪50年代末,石鲁的艺术面貌有了新的变化。一方面,他以抒情和象征相结合的手法创作的革命历史画取得了巨大成就,如《转战陕北》《延河饮马》等,成为中国美术史上的精品之作;另一方面,他以突破传统的笔法创作的《东方欲晓》《赤崖映碧流》等一批新山水画,也使其成为“长安画派”最有影响力的画家。

石鲁《转战陕北》(国画) 218×208厘米 1959年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1959年,石鲁接受了以毛泽东主席转战陕北为题材的中国画命题创作。“父亲创作《转战陕北》时,被抽调到北京,住在齐白石旧居。他在小稿纸上面不停地改动他的稿子,从素材稿到创作稿就有四五十幅,他不断地在小稿上面进行构思和变化,力图做到最完美。等到他开始画的时候,非常快,大概用了一个多星期就画完了。”石丹说。

  《转战陕北》在中国美术史上有着重要地位,它完全打破了中国传统绘画中人物画和山水画的区别,是石鲁“人亦山水,山水即人”理念的一种诠释。石鲁以宏大磅礴的气势,表现了他记忆中的毛泽东从容转战陕北黄土高原的情景。这一纪念碑式的惊人构图,联想恢弘而奇特,画面色彩辉煌而壮丽,刀劈斧砍一般的色块结构,显示出无穷的力量,壮美的诗画抒情性给人以无穷的想象空间,可谓美术史上的不朽之作。

  如果说石鲁的早期创作,是以写实性的主题情节取胜的话,那么《转战陕北》则是一大转折,他不再借鉴西方绘画的光影描写,开始走向表现诗意的画境。他同时期的作品还有为人民大会堂陕西厅创作的《延河饮马》。这幅革命历史主题的巨作是以没骨水墨表现的山水画,却更像一首含蓄细腻的抒情诗——以豪放为基调,兼以抒情婉约的浪漫主义美学境界。

左:石鲁《转战陕北钢笔稿之三》  10×7.5厘米 1959年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右:石鲁《转战陕北草稿之六》  25×11厘米 1959年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一手伸向传统,一手伸向生活”

  传统中国画艺术是否只有经由西洋绘画的改造,方能承担起表现新时代内容的使命和任务?这是石鲁在上世纪50年代中后期思考的重大问题。1955年至1956年的印度、埃及写生之旅,使石鲁认识到:“只有继承和发扬中华民族独特的传统绘画艺术,才能在世界艺术之林中立足。”此时的石鲁,开始反思早期水墨画技法中的西洋画倾向和美学上的情节化倾向,苦读中国古典美学著作,临摹历代名家法书、绘画,从传统文化中汲取养分并丰富自己的艺术创作。

  新中国成立后,石鲁被派往西安工作,他在《艺术·意识·情趣》这篇文章中说:“我们爱西北,爱西北风物的雄伟,西北人民的雄伟,革命的雄伟,社会主义建设的雄伟,刚健、雄伟、纯朴就成为我们艺术情趣的主要特色。”他提出“一手伸向传统,一手伸向生活”成为当时中国美协西安分会创作的指导思想。1961年10月,“西安美协中国画研究室习作展”在北京举办,后又在上海、杭州、南京巡回展出。《人民日报》发表了题为《长安新画》的评论,引发了长达两年多关于中国画继承与革新问题的大讨论,“长安画派”由此得名。

  长安画派是新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在北方诞生的画派,它以西北自然、风物、人情为主要载体,将新时代革命浪漫主义价值理想和阳刚雄伟美学思想相结合,在展现社会主义革命、建设与时代风格、中国画的创新与民族绘画语言探索、西北绘画题材的发掘与开拓等方面,都走到了时代前列。其中,作为长安画派理论旗手和集群风格设计者的石鲁功不可没。

  《东渡》成为他命运的逆转点

  1964年,石鲁创作了继《转战陕北》之后的又一幅大型革命历史画——《东渡》,这幅作品成为石鲁一生中的重要转折。《东渡》用木刻的方式表现了八路军的形象,在构图上,他采用俯视的角度,从船内的船工、战士,渐渐过渡到站在船头的毛泽东,更远处是滔滔的黄河、开阔的天空……

石鲁《东渡》

  然而,走在前列的探索者大多是不被人理解的,走在前列的艺术也是如此。因为这张画在技法上太超前,表现方式已经超出了当时人们所能接受的程度,石鲁的这种艺术表现被视为一种不恭。《东渡》成了他命运的逆转点,从此开始的是政治上的重压和身体上的疾病,作品不得参展、肝硬化、精神分裂、接着就是十年浩劫,这幅在石鲁艺术和命运上都具有象征意义的《东渡》,也在十年浩劫的大批判浪潮中不知所踪。

  石鲁所遭遇的磨难和精神癫狂,为他后期绘画风格的蜕变埋下了伏笔。出院后,由于药物的作用,石鲁的思维变得有点迟缓,但他不甘心,要坚持画画。他一边养病,一边开始画一些小画,用来练习手的活力。题材上,他主要画一些山川、动物、花卉等,诗书画印都包含其中。石鲁这时的绘画形式更像是传统的中国文人画,但又和文人画有所不同,其很多笔法已经完全打破了文人画中庸和谐的内涵,而给人一种强烈的冲突感。劲健、险峻、跳跃,如金石崩裂般的笔法的大写意,是石鲁后期艺术的神髓,他这一时期的作品也被人称为“新文人画”。

  石鲁常常书写“艺道方长”四个字,他期待自己的艺术道路能够长一些,再长一些。在1982年病逝前他还曾对夫人说:“我是不甘心的,我不甘心死去,我的事情没有做完,我存了多年的宣纸还没有画……”

  “石鲁的伟大和悲壮,就在于他一生中无论遇到多少艰难挫折,都不改其志,执着的追求大真大实、至情至感的理想境界。”一位艺术史学者说。石鲁就这样远去了,然而,他用画笔为人们留下了一座精神宝库。他是长安画派的创始人和灵魂,他的绘画在新中国美术语言的变革上具有里程碑意义,他一生致力于民族艺术的继承创新和发展,始终将个人的艺术追求与民族、国家的前途命运紧密相连,书写了中国美术的精彩篇章。

石鲁《宝塔葵花》(纸本设色)134.5×93厘米 1961年 沈阳故宫博物院藏

 

石鲁的启示

  纵观石鲁先生的创作,我们能真切感受到他的艺术人生深深扎根于人民生活。他善于向人民学习、向生活学习,善于从人民的伟大实践和丰富多彩的生活中汲取营养,不断进行生活和艺术的积累,不断进行美的发现和美的创造。他所创作的《转战陕北》,以中国传统山水画的方式展开叙事,表现革命历史的重大题材,是中国画发展的一大创举,已经成为20世纪经典美术之作。石鲁先生的艺术创作让我们深深认识到,艺术作品要想获得持久的魅力和感人的力量,需要创作者对其表现对象爱得真挚、爱得彻底、爱得持久。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所强调的,艺术可以放飞想象的翅膀,但一定要脚踩坚实的大地。文艺创作方法有一百条、一千条,但最根本、最关键、最牢靠的办法是扎根人民、扎根生活。

  ——中国美术家协会分党组书记徐里

  石鲁先生是20世纪中国美术史上一位具有创新精神的艺术大家。他的贡献一方面是自己奉献的大量优秀艺术作品,另一方面是他提出的具有现实意义和前瞻性的艺术理念,以及他积极参与创建长安画派的不朽功绩。他的作品冲破了时尚习气,在遵从艺术规律和原理的基础上,力求从现实生活中汲取资源,发掘民族传统意象语言的表现力,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和创造精神,构建具有新品格、新面貌的艺术形象。他的成名作《转战陕北》以独特的艺术构思,在陕北大山大水、气势磅礴的空间中,表现了毛泽东主席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和高瞻远瞩的精神,堪称艺术史上的经典之作。

  作为长安画派的领军人物,他和赵望云等提出的“一手伸向生活和一手伸向传统”的主张,在当时大家已经开始重视深入生活和写生的情况下,提示人们同时要注重学习和研究传统,继承中国画“天人合一”的精神和以书法为基础的笔墨语言,对中国画的健康发展,具有重要意义。我们不仅要回顾他的生活和艺术历程,硏究他的创作成果和理论建树,更要继承他为人为艺的精神,为我国新时代艺术的繁荣贡献力量。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邵大箴

  此次展览的作品深深震动了我,这使我们不得不再次重新认识石鲁。石鲁是一个极具创新意识的革命艺术家,革命的艺术和艺术的革命是他身上兼容的两个品质。艺术技巧方面,他主动吸收文人画的学养,以新的、雄厚有力的独家笔墨,解决了如何以中国画语言表现黄土高原的课题;他吸收了中国古人“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精髓,在“迁想妙得”方面取得了重大成果;他的代表作《转战陕北》解决了用造型传达精神的问题。

  当下的艺术创作,缺少石鲁的英雄主义精神、深厚的传统文化修养、浪漫的思维方式和高超的笔墨技巧,他所达到的高度,都是我们今天这个时代所缺失的。

  ——美术理论家刘曦林

  石鲁堪称天才。作为画家,他有第一流的素质,第一流的才情,但囿于时代的影响,他的发展中断了。因此,他没有达到他应该达到的高度。但仅就他存世的几幅精品来看,他在新时代的美术史中,仍然具有十分崇高的地位。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陈传席

石鲁《春满秦岭》(纸本设色)195.5×68.5厘米 1962年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作者:李百灵,中国文化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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