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川

　　“颜值”一词形容容貌指数，强调外表的可测量和可比较，源自网络流行用语。在韩语中，借英文“visual”的音译表达“颜值”的概念早已流行。经过发展，目前韩文中的对应词语也可以被译为“视觉系”，还含有“最高级外表”的意思。

　　城市研究领域的经典《城市文化》开宗明义，指出城市是“人类社会权力和历史文化所形成的一种最大限度的汇聚体”（刘易斯·芒福德），城市美学亦与国民性高度相关。如何理解韩国及韩国城市的美学呢？一言以蔽之，颜值正义之国也。

　　颜值正义，指当今时代条件下外表的重要性。现代韩国人如此重视自己的外表，背后的原因，主要是1970年代起，作为“亚洲四小龙”之一的韩国经济腾飞带来的高度城市化和社会价值观变革。在城市化率和民众收入水平普遍提高，人口增长和社会竞争叠加，加上娱乐明星和部分社会精英的示范效应下，“整容文化”在韩国开始流行，一直延续至今。根据国际美容整形外科学会（ISAPS）的统计数据，每五名首尔女性中，就有一个接受过整容手术。同样值得一提的是，根据韩国卫生与福利部2017年底发布的统计数据，在韩国的全部整容人数中，女性占到97%。

　　据笔者实地访谈，韩国人对“颜值正义”问题，较多的解释是韩国社会中存在的巨大竞争压力——想要出人头地，家庭背景、颜值、学历职位一个都不能少。韩国年轻人如果没有家庭背景，会拼命在颜值水平和学历职位这两个方面发力。例如，在韩国，招录外交官的公务员考试是单列的，被称为“外考”，与“行政”、“司法”、“会计”并称为四大考试（“外考”、“行政”、“司法”三大考试属于考公务员），是很多普通家庭年轻人的人生转折机会，“外考”就是韩国最为典型的颜值和学历比拼。目前，韩国大学生一般需要较长时间（除特别优异外，基本需待业一年）才能找到工作，对不少人来说，花时间改善形象堪称求职准备的头等大事，甚至催生了韩国专门面向求职大学生的相关细分产业。称韩国为“颜值正义之国”，恐怕并不为过。

　　韩国人对颜值正义的看法，恐怕还与韩国的历史文化积淀有关，可以上升到“韩式城市美学”。上世纪60、70年代起，韩国城市化的过程表现出清晰的几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大城市化，即人口随着工业化向大城市集中；第二个阶段是都市圈化，即大都市例如首都周边城市群的形成；第三个阶段是乡村现代化，即人口向乡村回流和乡村人口结构优化。在人口城镇化率指标方面，1960年韩国城镇化率为36.8%，1970年达50.2%，1980年达69.7%，1990年达82.6%，目前则稳定在90%以上。在韩国实地调研期间，与多家研究机构及韩国议会等政府部门的韩方人员接触时，能够感受到韩国人既仰慕大气磅礴的中华文化，又受到追求精益管理的日式文化影响，同时无法摆脱美国等西方文化的浸染。可以说，这种独到的“韩式美学”至少可分为三个层面：

首尔大学校门

　　首先，有一定的格局感。这种城市规划美学，可以从首尔市的城市发展格局中感知。从城市标志性建筑的“四至”观察，就是城市北部北汉山下的光化门广场和世宗大道一线，城市西部韩国国会所在地汝矣岛、城市东部智库机构林立的江南三区（江南、瑞草、松坡）以及城市南部韩国顶尖大学“SKY”组合（首尔、高丽、延世）之首，位于冠岳山下的首尔大学。韩国首都的格局颇有些气魄，整体上冠岳山、北汉山南北相望，汝矣岛、江南区沿汉江东西分布，城市整体上堪称壮观。但美军的首尔龙山基地，占地不小且位居首尔地理中心位置，用高墙铁网隔离起来，其中建筑平矮（据称基础为日据时期的日本军营），与整体规划颇不协调。局部以世宗大道为例，从青瓦台—光化门到首尔市政府，韩国国家政权、文化、经济、通讯机构次第林立。世宗大道上矗立着扎眼的美国大使馆，据说是故意摆在一个特殊角度，让其成为唯一从青瓦台可以直接看到的外国大使馆。

　　其次，讲究整洁和礼貌。就道路整洁而言，当地不仅主干道上几乎没有垃圾箱，甚至包括明洞等人流密集的商业街区，也没有公用垃圾箱。尽管如此，包括夜市所在的道路上仍然算得上干净整洁。访问首尔大学期间，我们也只在校内公交站看到两个垃圾箱。韩国有严格的垃圾分类和垃圾排放收费制度，韩国人长期形成了自行带走垃圾和垃圾分类的习惯。一般餐厅内的垃圾箱也是严格分类的，如果店家发现顾客不遵守分类规则，会当场指出。可以说，这具体体现了日式精益管理思维在市民环境保护意识养成方面的影响。“精益思维”的核心就是以最小资源投入，包括人力、设备、资金、材料、时间和空间，创造出尽可能多的价值。

　　至于礼貌，身在韩国，确实能感受到韩国人对礼节的重视。特别是晚辈对长辈、下级对上级、学生对老师的那种恭谦，颇为令人感慨。韩国人说，讲究内化的“礼”，这是历史上韩国从中国学来的传统，近代又在外在表现形式上受到日式礼节的浸染。

　　最后，对现代城市的理解。现代城市研究中，十分强调“城市更新”对城市本身的影响。城市更新是指对城市中已经不适应现代经济、社会、生活的区域作必要的、有计划的改建。城市更新几乎是每座现代城市的“必修课”，然而，现代城市更新是经济利益驱动导向，还是人居环境改善导向，历来有所争议。

首尔路

　　首尔倾向于人居环境改善导向型的城市更新。首尔研究院（SeoulInstitute）是首尔特别市政府设立的研究机构。其会议室内的一面墙上陈设了三张同一角度拍摄的首尔清溪川工程照片，呈现了几十年来清溪川的变迁，据介绍，1970年代，首尔因城市发展需要，将清溪川变为暗渠，在上面铺设高架道路并通车；2003年起，拆除高架，整治被污染的清溪川；目前，清溪川已成为首尔市中心著名都市景观。从清溪川的变迁管窥，韩国人对现代城市的理解，确实已完成从工业城市向社会城市的转变——将“城市交还给市民”，强调的是市政工程是否人性化。除了清溪川工程外，首尔研究院的工作人员还向我们推荐了“首尔路7017”（Seoullo7017）工程，这也是一个有创意的现代城市项目，将原有的城市立交桥改造成高架行人步道，与清溪川相呼应，此处也已经成为首尔市民的又一休憩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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