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58年陶承的自传体小说《我的一家》，到1961年拍摄的电影《革命家庭》，新中国成长起来的观众对于这部经典名作可谓家喻户晓、耳熟能详。2021年6月22至23日，由天津北方演艺集团和天津评剧院创作改编的大型现代评剧《革命家庭》，在北京梅兰芳大剧院隆重上演，为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献上一部兼具时代气息和革命精神的戏曲新作。该剧由天津评剧院著名演员曾昭娟担纲主演，编剧和导演分别是徐新华和张曼君。该剧还集合了戏曲创作、舞台设计、表演和场务等各方面优秀人才，为其高品质呈现提供保证。

　　《革命家庭》以女主人公方承为核心，通过她的回忆将一家人可歌可泣的革命故事一一呈现，有机串联。开场的泛黄“全家福”，点出了这一家庭的严肃端庄、温馨和睦，也为该剧制造了一个不小的悬念。照片上每个人物后来的命运走向成为现场观众竞相关注的话题对象。全剧场景按照家庭变迁分为湖南家乡、湖北武汉和上海三地，并将20世纪20年代到解放初期的革命发展作为叙事背景。这样的戏剧语境安排增加了该剧的内容深度，为人物的呈现与互动营造了妥帖氛围。更为重要的是，革命乃是这个家庭的精神信仰和行动指针。这样的设计不仅点明了戏曲表现的内容核心，而且给予当代观众回顾历史、把握精神的体验空间，具有显著的政治思想教育意义。

　　一部戏曲作品的品质高低首在演唱。方承的扮演者曾昭娟无疑是此次表演的灵魂人物。她的演唱款款大方、功底深厚。她充分继承传统评剧的发声风格，嗓音宽厚、清晰爽利。在剧中多处高腔段落，曾昭娟表现得精准考究，游刃有余，以高难度唱段赢得观众阵阵掌声。她对人物在不同年龄和境遇中的唱腔拿捏把握得非常到位。从待嫁的少女到寻儿的慈母，从背井离乡的妇人到气质端庄的地下工作者，曾昭娟凭借精湛的演技，将这位平凡而伟大的革命女性形象塑造得生动感人、顶天立地。此外，剧中男主角江梅清的扮演者剧文林，儿子江立安、江念青和女儿江小雯的扮演者王晓宇、朱宁、王晓凌，幺爹郑春林、春伢子郑虎城，以及反派人物的饰演者陈连军和息玉辰，共同组成了强大的演出阵容，以高品质的唱功与表演紧凑推动戏剧情节，每个人物展现得个性鲜明、感人动情。

　　戏曲演出的精彩程度贵在情节安排。该剧有两个情节最为动人。一是江梅清在得知农民运动失败和战友被捕消息后，主动掩护其他同志转移。他意识到自己将临磨难，却以异常平和的态度和语气同妻子儿女告别。方承内心深知丈夫即将赴汤蹈火，心中的痛苦透过压抑的唱腔含蓄表现。孩子们在聆听父亲的嘱咐后亦感觉到事情重大，心中的疑惑与害怕都表现在一句句探问和操切的言语之中。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随着江梅清的英勇就义就此破碎，而全家人的悲痛直到方承挺身护坟成功的一刻才真正释放出来。这样长线条的剧情设计和张力呈现，在戏曲开篇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动力，使其后剧情变得顺理成章。二是方承的儿子江立安在上海领导工人运动中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入狱。方承也被带到监狱问话。当母子狱中相见的一刻，戏剧舞台上同时呈现出主人公内心和严酷现实两个世界。母亲救子不成心如刀割，儿子从容赴死暗下嘱托。两人扭转刑椅的情节将母子连心的默契与公义亲情的矛盾尽皆表露，引得观众揪心凝视、热泪盈眶。失去儿子的方承如临天塌地陷，却要在万般悲痛中强作镇定、掩护同志。大公无私、不惧艰险的革命气质在这位命运悲惨的妇人身上冉冉升起，让人看到平凡之人经历烽火淬炼已然成为胸怀伟大信仰的革命者。该剧情节安排的最大特色就是将家庭亲情与革命事迹叠加并行展现，使人时时感受到人物的血肉之真与精神之坚。透过一个平凡而微小的家庭，见证革命者的英勇与高洁，正是此剧震撼人心的关键所在。

　　《革命家庭》的舞台设计是全剧最具吸引力的突破性亮点。从戏曲启幕前的“全家福”开始，观众就对这一家人有了鲜明的印象。新婚书房里的一桌、一椅、一柜阁，在平移、转动之间将男女主人公之间的爱情“叙述”得妥帖亲切、入木三分。在上海居住的阶段，舞台之上从贫民窟到富家别墅的场景转换，凸显了人物身份的转折和革命环境的复杂险恶。上海闹市中的集会游行，以音乐剧的场景表现出革命群体的朝气与奋进，又以慢动作将影视作品惯用的时间虚拟纳入戏曲表演之中。牢狱之中，母子相见却难相认的痛苦与纠结，通过人物手中两把刑椅的回旋扭转清晰传递。而象征残暴与反动的审判官则端坐舞台深处，以近乎剪影的方式营造出威压、阴森的牢狱气氛。剧目结尾，那张“全家福”再次呈现，使观众深切感受到它的价值与分量。与此同时，方承心中的梦境竟被搬上舞台，在时空错位中将老老少少的一家人再次聚拢起来，形成一份永存心中的家庭记忆。这将是伴随女主人公终生的“全家福”，也是她的家庭为国奉献的永恒证明。

　　“家碎换得山河整，为后代千家万户有和平”是全剧最打动人心的一句经典唱词。它充分展现了该剧的精神信仰，成就了一家人光明磊落、牺牲奉献的人生夙愿。传统评剧雄浑刚劲、款款大方的演艺风格为这部经典剧作赋予新意、注入活力，使热爱戏曲艺术的观众朋友们感受到改革的新风，沉浸于革命的激情，进一步激励为党为国无私奉献的坚定决心。

　　（文中图片来源于“天津评剧院”微信公号，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作者：刘小龙，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央音乐学院音乐学系教授，中国西方音乐学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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