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贵胄学堂》的戏核与人物

2020-01-16

阅读：来源：中国文艺评论网作者：段玉收藏

　　《贵胄学堂》向我们揭示了在激烈动荡、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清朝晚期所发生的时代悲剧。晚清，外敌入侵，敌强我弱，自身思想愚昧落后，封建传统浸入骨髓，都成为大清朝衰亡的助推剂。它的衰亡已不是个人原因，而是整个时代发展的大势。

　　众所周知，《贵胄学堂》与《秀才与刽子手》的剧本都是出自戏剧理论家、中央戏剧学院教授黄维若老师之手。恰好这两部剧都是以黑色喜剧的形式，以怪诞夸张的手法，描写了因清末社会变革而致使人物命运发生转变的故事。无论是寒酸秀才还是皇家贵胄，在这样的时代大势面前，都无可逃避，哪怕最后成为时代的牺牲品。清朝有着几乎严密到桎梏的统治体系，对新生元素向来是无情扼杀。这两部剧作恰恰将人物的挣扎与苦闷、抗争与无奈、沉沦与悲惨表现得淋漓尽致。

　　戏核·剧情的核心所在，推动戏剧的高潮迭起

　　对于一部优秀的戏剧作品来讲，戏核极为重要，它是支撑一部戏剧作品重要的情节核心，是区别此作品与彼作品最重要的标志。《贵胄学堂》里，“朝廷厉行改革，实施新政，本着学习国外先进事务，救亡图存的目的，让众贵胄到学堂学本事”，这是矛盾产生、戏剧发生的前提。以秋琦、景澜、仁祥为首的皇家贵胄们过惯了神仙日子，对吃喝玩乐烂熟于心浸润于行，一时间被迫到学堂学习，还要放下身份地位对林熙彦毕恭毕敬，简直难比登天。剧本的矛盾冲突设置精巧，开头仅用秋琦、景澜、仁祥三人与林熙彦教习、裕王爷的几段对话、几个神态动作，就将这种矛盾冲突尽现眼前。

　　首先是秋琦、景澜、仁祥与朝廷新政的冲突，贵胄们突然要从快活潇洒的日子走向严厉学堂，虽然千般不愿但也不得不向制度低头。其次是留洋回国的林熙彦与秋琦、景澜、仁祥之间的冲突，与其说是人与人的冲突，不如说是“民主科学”与“封建思想”的冲突。林教习是留洋回国的博士，满脑子的人文主义、科学理性，他崇尚“人生而平等”，崇尚“达尔文进化论”，崇尚自然科学，而这一切在贵胄们看来皆是犯上作乱、败坏伦理之事。他们虽近在咫尺，思想上却是天差地别。正当这种矛盾冲突愈演愈烈之时，剧情发生突转，使得戏剧性更加强烈。秋琦在对林教习的接触和恶搞中，发现林教习是块唱戏的料子；景澜发现林教习精通机械加工；仁祥则发现林教习其实也有强硬的一面。他们在林教习身上的新发现，也正是林教习深得人心的开始。林教习鼓励他们的爱好与梦想，而裕王爷仍固守那套封建思想，使得矛盾冲突与人物关系自然而然地发生了转变。然而，林熙彦与贵胄们虽关系上有所缓和，但终究无法改变他们根深蒂固的愚昧落后，教学一度陷入瓶颈期。此时梁箫音的网球释放了她的奔放热情、明艳照人，对于一直处于保守封建环境的贵胄们来讲实属惊人发现。之后，众贵胄剪辫子、穿运动服，并且奋起反抗。正是这种跌宕起伏的情节安排，大起大落的写作手法，深深地吸引着观众的眼球，余韵十足。

　　人物·饱满立体的人物刻画，助推戏剧层层递进

　　《贵胄学堂》反映的是清朝末年的时代现实景象：危机四伏的国家、闭关自守的朝廷、封建落后的统治者。他们一边号召施行新政、救亡图存，一边又将西方的先进文化与科学技术视为洪水猛兽。作者在这部剧作中，通过饱满立体的人物形象，将矛盾冲突刻画得颇为深刻具体。首先是林熙彦，满脑子都是科学理论、人文思想，代表着西方先进的文化，更是当时一些进步人士的缩影，却与这个封建落后的清朝格格不入。在这里，进化论被视作欺师灭祖；人生而平等被视作败坏伦常；科学知识被视作妖邪之说，为此他几次三番地想要放弃。

　　梁箫音的出场设计较为独特，身着西洋古典长裙，带有浓厚的西方人文主义色彩。她在林熙彦想要放弃之时，给予他信念和留下来的理由，其作用类似于《秀才与刽子手》中的栀子花，是剧中的戏眼，使得冲突得以顺利解决，便于布局情节。梁箫音的二次出场是在网球场上，她雪白修长的身材、活泼奔放的气质看得众贵胄目瞪口呆，也是众贵胄思想彻底解放的开始，为之后的奋起抗争埋下伏笔。梁箫音的第三次出场是教贵胄们打网球，却被裕王爷说成下流无耻、妖艳淫荡。这些直奔矛盾高潮点，众贵胄奋起反抗，却也抵不住所处时代的封建性和局限性。最终林熙彦与梁箫音失望离去，也预示着大清朝即将灭亡。

　　剧中裕王爷满脑子的仁义礼智信，满口三纲五常的道德文章，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对于他来说，科学就是灭君臣父子，是妖邪之说。他倡导经世致用、救亡图存，目的是想让大清万世长青，皇权千代不变，但他始终无法突破内心那道封建的壁垒。这不是个人原因，而是时代的历史局限性所致。裕王爷的思想代表的也不是个人，而是清朝末年大部分群体的观念，而这种思想也正是清朝灭亡的催化剂。裕王爷的每次出场，无论是反对进化论，还是阻碍秋琦唱戏、景澜制造电动机，亦或是斥责打网球行为，都一次次将希望的火苗亲手掐灭，对人物行动起阻碍作用，同时加深了他古板愚昧的形象特点。

　　剧中秋琦、景澜、仁祥，三个贵胄子弟，虽然玩世不恭，但却怀揣梦想。秋琦迷戏曲，景澜迷机械。他们在林熙彦的影响下顺利完成了由封建落后向开明先进的过渡，实现了人物的成长与蜕变。然而单凭他们微薄的力量不足以撼动这个时代的倒退，奋起反抗最终也落得个树倒猢狲散的凄凉景象，或许这才是那个时代最大的悲哀。

　　《贵胄学堂》是一个具有怪诞色彩的黑色喜剧，通过描写东西方不同政治制度下塑造的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冷峻地剖析了封建意识形态对人性的扭曲和对欲望的打压。剧本表现出黑色幽默的意味，剧中人物从未觉得自己的思想怪异可笑，他们真诚地认为生活就应该是这样，这种真诚的背后让人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辛酸与悲痛。而对于这样一部荒诞喜剧来讲，打动人的恰恰是荒诞表层下的那一丝真实感。剧作本身带有的荒诞和幽默，呈现出一个民族的历史悲情，它比一般的悲剧更冷峻，比一般的喜剧更滑稽，使人感受到欢乐尽在其中，悲痛由衷而来，在悲喜中升华思想感情，在悲喜中感叹时代兴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