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诊行业剧的叙事症候

2020-05-15

阅读：来源：中国文艺评论网作者：汪荣收藏

　　编者按：

　　时代呼唤工匠精神，文艺需要精品力作。中国文艺评论新媒体正在开展“行业题材剧如何更好看”专题文艺评论征稿活动（点击查看）。如下是选编所发第2篇。

问诊行业剧的叙事症候

　　行业剧作为一种影视剧类型，有着自己独特的叙事元素和文本谱系，也有着广泛的观众基础和市场空间。行业剧主要是以某个行业门类为依托，聚焦职场，讲述行业内部职业人的生活故事。最近几年，中国出现了一批以特定行业作为取材空间的作品，如电视剧《安家》《完美关系》《精英律师》（2020）、《在远方》（2019）、《创业时代》《谈判官》（2018）等，电影《中国机长》《烈火英雄》（2019）等，都获得了不错的收视率票房和社会关注度。

《在远方》剧照

　　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技术门槛，是外行人难以涉足其内的；每个行业也自有其特性，吸引着外行人的好奇心。行业剧能够在外行与内行之间搭建起一座桥梁，让普通观众能够对某个行业增进了解，同时也展示现代生活场景，对职场的日常生活和职业伦理有所表现。在这个意义上，行业剧的确别有魅力，所以该类型能在近年的影视剧生产中异军突起并不意外。不过，在热潮背后，国产行业剧本身也存在叙事上的问题，从中体现了当代中国的文化症候，主要有以下几点。

　　首先，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行业剧拍出来就是要接受大众检验，自然也接受专业人士的审视。但多数国产行业剧在表现专业上并不够行业水准，经不起专业人士的检验，也不符合生活中的常识。如《精英律师》中过于刻意表现主角的精英人设，致使角色显得油滑，不符合法律行业庄重沉稳的气氛；《完美关系》聚焦“公关行业”，播出之后却并不被业内认可。

《完美关系》剧照

　　其次，某些国产行业剧披着行业剧的外衣，实际上拍的却是都市爱情剧。换言之，行业或者职场只是一个叙事的幌子，刨开这个外壳，其内容还是所谓的“谈恋爱”。这实际上是一种类型的错认和叙事的错位。豆瓣评分仅为3.5分的《谈判官》就是一个失败的案例。该剧以童薇（杨幂饰）和谢晓飞（黄子韬饰）为主角，一个是国际商谈机构的“高级谈判专家”，一个是美国谢氏家族企业的长子，两人在打打闹闹中逐渐互生情愫，缠缠绵绵，使剧情演绎充满了各种“霸道总裁爱上我”和“玛丽苏”的戏码。该剧虽号称是以谈判专家生活为题材的行业剧，但选角和叙事情节都只能算是一部都市背景的青春偶像剧。

　　最后，某些国产行业剧在时代细节上经不起推敲，叙事浮空，不符合“生活真实”。《安家》是以房产中介行业为题材的作品，也是很有现实针对性的题材，但是该剧刻意加强职场女强人的人设，让主角一路开挂，其剧情逻辑和生活细节为观众诟病，被吐槽为“魔幻现实主义”。《创业时代》反映的是移动数字技术突飞猛进时代的中国互联网行业，但是剧中的时间线索和时代背景比较混乱，让观众看得莫名其妙。

　　综上几点，笔者认为现在的一些国产行业剧体现了创作上的 “非现实主义”的倾向，在某种意义上是“伪行业剧”。如在《创业时代》中，开篇几集有一个非常荒诞的情节设置，男主角郭鑫年（黄轩饰）的人物设定明明是一个IT界的风云人物，却偏偏像个多愁善感的文艺青年，一定要去西藏“找自己”。不仅如此，当郭鑫年在西藏遇到狼群的围攻，眼看就要性命不保时，居然会突然出现一个藏区的仁波切（藏族佛教信徒对活佛的尊称），仅仅念了一段经咒就赶走了狼群。随后，喇嘛大师带郭鑫年回到自己的隐居地，传授了郭鑫年一套不知所云的“人生哲理”，郭鑫年居然能够由此开悟并重获新生！这样的情节设定实在是集媚俗、臆想和矫揉造作之大成，充满了主创对西藏毫无来由的想象。

　　某些国产行业剧所表现的生活与当下时代的真实生活完全是两个世界，以至于让观众产生虚拟现实或超现实的错觉，评论界冠之为“悬浮剧”。造成国产行业剧变味和走样为“伪行业剧”的原因很多，最主要原因在于创作上的敷衍。“伪行业剧”之所以盛行，是因为对现实生活的内容没有吃透，对行业内部的运行规律和职场生活没有切实的观察，仅仅在书斋中、电脑前想象和臆造各种玛丽苏剧情。而要“吃透行业剧”、真正做好行业剧，就必须“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在查找资料的基础上做深度的、参与式的生活体验，花大力气进行调研，在掌握大量感性经验和文案材料的基础上进行创作。

《安家》剧照

　　那么，国产行业剧如何避免前述的叙事问题，变得更加好看？这也是摆在影视剧创作者和生产者面前最大的难题。行业剧应该回到行业本身来进行“硬核叙事”。行业是行业剧的地基，也是首要的表现对象。如果地基都没打好，那么置于其上的所有叙事都会悬空。在美剧、日剧和韩剧中，都有“医疗剧”这个亚类型，主要表现医生和护士们的生活。医生职业有很高的技术门槛，剧中就需要表现这种专业性（如术语和手术等），让观众觉得这些角色是可信的，也可以顺便让观众了解一些医学知识。但是，国产医疗剧往往把重点放在恋爱上，让人有一种角色“主要时间都在恋爱，空余时间才工作”的感觉。因此，行业剧应该从职业本位出发，把工作的细节呈现出来，才能制造专业度。

　　毫无疑问，国产行业剧的意义是重大的，它可以表现行家里手，高扬职业精神，建构现代中国人的主体形象。但同时，对身处其中的生活进行艺术表现，当然会比以古代为背景的创作更有难度、更具挑战性，也更加容易遭到观众的质疑和批评。近年来，国产行业剧虽然出现了很多叙事和制作上的问题与症候，但是也有了很多的突破，愈来愈走向成熟，并且产生了一些经典的作品，有总体向好的发展趋势。近期，东亚地区又有了一些行业剧上新的突出的作品，如今年表现建筑业的日剧《铁之骨》和表现医疗业的韩剧《机智医生生活》，获得了广泛好评。相信国产行业剧通过多方借鉴和自我摸索，能够有更大的进步和发展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