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中的鸽鸣：读武汉外卖骑手的“战疫”日志

2020-02-12

阅读：来源：中国文艺评论网作者：邓韵娜收藏

　　中国文艺评论新媒体正在开展“艺评战疫”专题文艺评论征稿活动（点击查看），以更好地激发广大文艺工作者以文艺的方式抗击疫情的情怀，帮助人们更好地理解文艺作品的思想内涵，坚定人们听从指挥、战胜疫情的决心和信心。征稿活动受到广大文艺评论家、文艺评论工作者的支持。如下是专题征稿选载之十：

“硝烟”中的鸽鸣：读武汉外卖骑手的“战疫”日志

　　近日，湖北武汉受到全国人民的关注与牵念。在上下一心的焦灼关切与鼎力支援中，一位坚守岗位的武汉外卖骑手记录日常点滴的微博，如同“硝烟”中的鸽鸣，传达出这座城市的生命脉动与开春消息，引来大量网友的即时交流与互动。

　　除夕之夜，这位微博名为“计六一六”的外卖骑手转发了武汉医生年夜饭的秒拍视频，并感叹：“前线的医生年三十儿吃泡面？作为一名武汉的外卖骑手，看到这个有点脸红！我明天要开工，可能的话，多跑几趟医院的单子吧！”大年初一，他在微博记录下：“新年第一单，送去武汉大学中南医院！”毫不食言。由此，沿着新年伊始的送单路线，他持续通过简短的文字与手机所拍摄的图片，为广大网友呈现出了与疫情搏击的真实武汉：“干干净净的大街和商场，疫情中心的武汉，春节的武汉，雨中的武汉，很安静。”“送单去沙湖明珠。路过螃蟹岬盒马，他们还在工作，饱含游击队对正规军的复杂情感；路过沙湖公园，发现春天已经到了；路过过江隧道，还在封闭；路过武汉第一高楼，它像大武汉一样，暂时停顿了！”途经武昌医院时，他目睹了家属寻医问药、医护人员抢救病人的多个并行场景：“很平静，周围站着的人，拦着的绳子后面的保安，拦路的铁马旁的医护，身后商店的老板，都很平静，但我觉得好像一座山向我压过来，我只想背转身，离开。”质朴、简练、真挚又不乏灵动的文字令不少网友赞赏有加，甚至称他为“城市诗人”。

武汉沙湖公园

　　著名古典文学研究专家叶嘉莹指出，诗人之所以为诗人，就是因为他们能够向千百年来的读者传达出内心“感发的生命”。“计六一六”微博上毫不矫饰的记述文字之所以能让网友感受到自然流露的诗情，就在于他传达出了真实的内心震颤与感动。他所记录下的城市每一个瞬间，背后都有一颗活泼易感的心灵，令他的文字拥有了鲜活的生命。

　　作为一名来自鄂西北、曾在武汉读书、也去过深圳打拼的年轻人，“计六一六”以十分具体的方式表达出自己对于武汉的喜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热切想念起热干面、面窝、藕汤、欢喜坨、苕面窝，糯米鸡……当发现华强北有一家名字牛气哄哄的湖北小吃店，如获至宝……”在“爱武汉的100个理由”中，有“湖北省博珍宝无数”，有“小街里藏着这家烧鹅饭”，也有楼底一边择豆角一边招呼他喝凉水的阿姨、东湖月下打太极的小姐姐，一一如在目前。正是生活中这些具体而微的人、事、物，积累起他对武汉最真挚的眷恋与责任感，支撑着他在这座备受侵扰的倔强城市中来回奔波。美国电影《传染病》中，当病毒袭来，超市无人看管，民众疯狂劫掠，整座城市混乱不堪。两相对比，“计六一六”与其镜头下保洁人员在工作岗位上的从容踏实就更显难能可贵，而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理所当然的坚持。

　　这份对于本职工作的忠实，也是加缪《鼠疫》中的核心观点之一。预感到鼠疫来袭的前夕，里厄医生宽慰自己：“日常工作才是可靠的，而其他一切都不过是系于毫发之上……要紧的是把本位工作做好。”他与同楼住客塔鲁加入了“只有三分之一的生还可能”的志愿者工作。不管是里厄还是塔鲁，都避免使用“牺牲”“伟大”之类歌颂“高尚”的词，只是把志愿行动当做一份普通的工作，只想实事求是地做一个“真正的人”，因为高尚行为听起来遥远而罕见，普通工作却人人皆可胜任。“计六一六”甘冒风险为一线医护人员送饭的行为，以及他在微博上平实、自然又凝聚着情感与力量的文字，正是来自于一个“真正的人”。

　　全媒体时代中的微博载体具有实时性、互动性强的特点，相应的，微博书写也侧重于个人化、碎片化与瞬时性的记录。当个人抒写与历史的洪流相纠缠，个体经验与瞬时事件都获得了宏大背景与深沉底蕴时，一位外卖骑手工作路线上的零星画面贯穿起了整座城市的悲欢，留存下疫情期间日常生活的珍贵剪影。

　　本雅明认为，早期摄影机需要长时间曝光，因此拍摄对象在曝光期间静止等待的时光凝聚于他们的神情姿态，成为了照片中的“灵光”。以此类推，艺术作品中凝聚的当下时空就是其中无法复制的“灵光”。然而，全媒介时代改写了“灵光”对于完整时空的要求。“计六一六”通过手机快速摄影、录频与只言片语所呈现的瞬时性横截面，因为个人的真心所感与疫情的波澜而孕生出永不消逝的“灵光”，让个人直面时代，用瞬间记载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