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小草把春争——观瓯剧现代戏《兰小草》有感

2019-11-12

阅读：来源：中国文艺评论网作者：侯捍文收藏

　　中国文艺评论网编者按：

　　从2002年开始，温州就有人以“兰小草”的名义连续15年向社会捐助善款。“做好事不留名”的事迹家喻户晓，并带动“兰小草”爱心宣传日、“兰小草”爱心驿站、“兰小草”志愿者服务队等先后设立。直到默默坚守公益梦想的乡村医生王珏因病去世，“兰小草”的真实身份才为世人知晓。“幽兰小草芳菲尽，馨香人间无绝期。”许多人沿着他的足迹继续公益慈善事业，“兰小草”的故事还在续写。瓯剧现代戏《兰小草》，根据“感动中国2017年度人物”海岛医生王珏的真人真事创作。世间有大爱，纵是小花小草也要把春争！

小花小草把春争

——观瓯剧现代戏《兰小草》有感

　　“这次会更加精彩”，记得在南戏博物馆的瓯剧《兰小草》艺术分享会后，瓯剧院院长蔡晓秋这么跟我说过。10月30日晚上，根据“感动中国2017年度人物”海岛医生王珏的真人真事创作的瓯剧现代戏《兰小草》在第十四届浙江省戏剧节上亮相。经过一年多全国各地及温州各高校巡演后，不断打磨，常演常新，确实更加精彩了。满怀期待地来，感动尽兴而归。

　　兰小草及其夫人海琴的原型人物王珏和侯海平都是我比较熟悉的乡亲。王珏出生于邻村状元岙的一个中医世家，我小时候感冒发烧等小毛病都常找他爷爷和爸爸看；侯海平是我同村邻居又是远房堂妹，她的爷爷奶奶和父母亲都是老实巴交的人，母亲是当时整个乡里唯一的接生婆，也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双方长辈的朴实、善良、仁厚、爱心培育出“兰小草”夫妻俩乐于助人、宽厚仁慈的医者仁心和“视他人比家人还亲”的凡人大爱精神，夫妻俩长期在海岛行医行善。这个儿子眼中“平凡无趣又小气”的“吝啬鬼”“守财奴”，自从接过爷爷的“脉枕”在大门岛行医后，就一直在做接贫济困、捐资造路等善事，并于2002年开始连续15年每年的11月份都会将一个装有2万块钱和一张写着“星雨心愿”卡片的纸包准时送到温州市区的报社或慈善机构，“来无影去无踪”，成为多年来温州城“众里寻他千百度”的那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整部戏因“现实的真实”创作空间有限，艺术加工难度很大。然而，两个编剧张思聪和李涛都是温州本土著名的剧作家，具有深厚的文学和戏剧艺术修养，凭着对温州风土人情的熟知、戏曲程式化的熟稔及温州人精神的准确理解，设计了三条叙事线和两大矛盾冲突，三条线巧妙结合，矛盾冲突“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情感冲突层层递进，煞是抓人心。导演邢时苗也是温州人，从温州歌舞团成长起来，有多次担任国家大型文艺晚会总导演的经历，经验十分丰富。他立足于戏曲程式化和“以演为中心”的原则，充分发挥梅花奖得主方汝将、白玉兰奖得主蔡晓秋娴熟的“四功五法”，以及“瓯三班”年轻演员“说唱舞”的特长，将时尚与传统融合，让人眼前一亮，煞是抓眼球。剧团还特地从上海请来了十几位高水平的小提琴手、大提琴手和管乐手来助阵，与瓯剧团的民乐队一起，以交响乐的形式伴奏，“琴瑟和鸣”，音乐效果凸显，很好地烘托了演员的演唱和剧情的发展。

　　多年前拜昆曲名家汪世瑜为师的方汝将，凭着深厚的唱念做打功夫把一个医者仁心又不善言辞的海岛乡村医生、一心扑在病人和困难群众身上而“舍小家为大家”的中年乡村男人刻画得鲜活真实。为了能够在第一时间救治因急性心肌炎突发而晕厥的胡猛之子，兰小草全然不顾老同学胡猛“出人命你就要抵命”的人身威胁、妻子和秋芳的再三劝阻，委屈无奈的表情从他的脸上闪过，迟疑片刻之后，在自身安全都无法保障的情况下，还是毅然决然地带人冲入狂风暴雨之中赶往码头“抢人”。这一刻，在他的脑子里只有“治病救人”的天职，在他的心里“救人于危难之际”是第一位的。观剧当中印象深刻的还有，兰小草在温州城里看到不小心摔倒的老人，立马将其送往医院救治，并把原打算给儿子买吉他的钱垫付了医药费，担心回家后无法“交差”，去胡猛家借了那把旧吉他“充数”被认出，儿子大发雷霆，非常气愤地质问、责备、奚落父亲，因未能兑现承诺、平时又无暇顾及家庭的兰小草心生愧疚，无言以对，窘迫难堪。这一幕被方汝将演得丝丝入扣，令人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焉。“敢于跟任何男人比帅”的方汝将装起“土”来恰到好处，演起乡村医生来也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在台风肆虐中追赶病人时急促细密的“步”、病危之际自感愧对妻儿时低沉深情的“唱”、被胡猛嘲讽诋毁时隐忍执着的“白”、向儿子交代心愿时传递出来的“眼”，把人物复杂的内心世界化在了这一招一式和一唱一念里，以含蓄平静的表演呈现了一个外冷内热的人物形象。

　　妻子海琴的戏份虽然不多，却是整部戏不可缺少的“调和剂”，但由于客观原因这个角色的分寸非常难拿捏。蔡晓秋很好地师承了昆曲名家张洵澎细腻传情的唱功和灵巧传神的演技，把这个内敛宽容、纯朴干练、善解人意的海岛女性及其身上的母性光辉恰如其分地展现在我们眼前。当她发现丈夫欲把平时省吃俭用的2万块钱匿名捐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如大部分人想象的“河东狮吼”般大吵大闹，只是表达了不同意见，埋怨了一番，见丈夫如此执着后也就同意了。我跟侯海平的二弟、“兰小草爱心快递员”侯海国了解过这件事，他说“事实确实如此”。一般戏里本该有的剧烈冲突因编导尊重“现实的真实”没了，可能会让观众们失望，但在兰小草父子冲突中承担“救火队员”而“声泪俱下”的那一幕和之后的表演，晓秋把之前因剧情造成的遗憾都给弥补回来了。海琴苦口婆心地规劝儿子无效，儿子深夜离家出走，她费尽周折在海边找到儿子后那恨其“九头牛拉不回来”的一巴掌“啪”地唤醒了“我儿梦中人”，我的内心也顿时为之一颤，自此眼泪始终在眼眶里打转。晓秋在表现微妙复杂的心理情感方面分寸拿捏到位，她那细腻轻柔、浅吟低唱的颤音唱得我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着双眼，连同她那灵活纤巧、变化多端的“手”，“恨其不争”、怨而不怒的“眼”，终于把这个“不懂事”的孩子“拉了回来”，这才有后来儿子发自肺腑的“我也是兰小草”。

　　梨园有句老话：“演戏就是演细。”优秀的演员能精雕细刻，将细节处理得细腻传神，深入刻画人物神采。方汝将和蔡晓秋都能够将从昆曲艺术中学到的细腻功夫运用到瓯剧表演里，年轻演员翁翔、叶欢欢及胡涛、杨蝶珊等的表演也都可圈可点。戏剧家欧阳予倩说：“重要的是演员扮演一个角色，要为这个角色的性格、感情和他们的遭遇所感动，然后把他所感动的东西，通过艺术形象去感动观众。”戏结尾的时候，所有角色都同时在说：“我们都是兰小草。”我想演员们都应该被兰小草的高尚品德和大爱精神感动了，他们的表演也感动了我、感动了观众。静谧的夜空中繁星点点，兰小草的“星雨心愿”在百岛洞头、在瓯越大地传播颂扬。

　　我看过瓯剧《兰小草》的首演，这次的提升版剧情更加简练了，叙述更加顺畅了，在坚守传统戏曲艺术“内核”的基础上，融入了快板说唱、RAP、现代舞、时装服饰等现代时尚元素，传统与现代结合，继承与创新并进，符合新时代的审美情趣，满足了现代观众的审美要求。这部戏在思考与探索现代戏创作、培养年轻演员与年轻观众、宣扬慈善大爱精神等方面都已收到了良好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