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编剧相亲烦恼的舞台叙事：评话剧《四叶草》（李锐）

2018-12-26

阅读：来源：中国文艺评论网作者：李锐收藏

作者原题：话剧《四叶草》的舞台叙事

　　叙事性文艺作品，顾名思义，都需要讲故事，但不同体裁的文艺作品，讲故事的叙事话语不同。小说是用文学话语虚构社会生活事件，叙事者是作家；话剧是要表演的，叙事者是导演和演员，他们要借助舞台对社会生活进行独特的呈现，而作为文学叙事者的编剧，此时就退居幕后，用文学话语虚构的社会生活事件也就成为演出的脚本。

　　话剧《四叶草》由汉中歌剧团创作，已成功入选文化和旅游部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全国优秀现实题材展演剧目和陕西省文化和旅游厅、省财政厅2018年度艺术创作资助项目。《四叶草》讲的是这样一个故事：青年编剧王思语边相亲边创作话剧，在她身边另外三个不同阶层家庭的生活事件正好成为她的观察对象，结合自己三次失败的相亲经历，王思语遂借用“四叶草”这一幸运隐喻，来展示人们对幸福的理解和追求，并完成了创作。在舞台叙事呈现中，其独创性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用最具典型特征的家具陈设，极其简约地呈现剧中人的生活场景。话剧在舞台上演出，空间受到极大限制，而《四叶草》呈现的故事又发生在阶层分明的三个家庭和王思语三次相亲这不同的时空场景中。显然，按照古典主义“在一天（24小时）、一地完成一件事”的“三一律”叙事规范来处理舞台空间是行不通的。为了将多个时空场景集中在同一舞台上，舞台叙述者借助现代技术手段，极具创意地采用旋转场景方式，将按照情节发展需要呈现的场景，依次旋转到舞台中央。例如呈现退休教授王青和作为表演艺术家妻子白小江的家庭矛盾时，客厅的沙发和花架的陈设就转到了舞台中央。为呈现企业高管佟冬和妻子张丽为生二胎所发生冲突的场景，舞台中央则换成了席梦思床等卧室陈设。而架子床等出租屋家具陈设构成了表现李福顺和妻子齐慧这对进城务工夫妻就“留城”还是“回乡”发生冲突的场景。至于王思雨三次相亲，则分别将经营性的餐馆、茶室和咖啡屋的桌椅，置于前台，作为相亲中产生龃龉的场景。这样一来，整个舞台道具简洁明了，次第有序，层次分明，场景突出，较好地配合了故事的发展，使得有限的舞台呈现出丰富的生活内容。就舞台叙事效果而论，这些为观众熟悉的家具摆设，符合人物生存环境，接地气，因而能引发观众兴趣、得到认同。

　　二、用最平谈无奇的日常生活对话来呈现内在的戏剧性。戏剧必须有冲突，这已经成为戏剧界常识。传统的宋元戏曲和现代话剧，一般都采用特殊情境中人物激烈的行动来展开矛盾冲突。但《四叶草》呈现的是普通小人物探寻幸福的日常生活，其矛盾冲突并不尖锐，这就需要《四叶草》的编剧和演员们思考如何另辟蹊径且深藏不露地来呈现冲突，发掘其内在的戏剧性。为了表现寻找幸福的人性追求，作为舞台叙述者的导演，选择剧中人物认知和情感的冲突，就成了最合乎主题需要的路径。例如，王青和白小江表面非常幸福但相处又自说自话，白小江买的理财产品出了问题导致夫妻不合，白小江由此又引发了心脏病，被送进医院抢救，王青此时才意识到金钱不是生存所需，夫妻相依相伴才是他的幸福所在。为了呈现这种内在的戏剧冲突，舞台叙事者将白小江住院抢救过程放在幕后处理，而将王青的痛悔和人生彻悟置于舞台中心，这就易于引发观众对幸福的思考和对王青的认同。再如，佟冬冬和张丽围绕着“生不生二胎、要不要男孩”产生了冲突。内在的认知和情感冲突，像一只小手在观众最敏感的神经上挠着，观众也随着舞台叙事者一起，思考着“生二胎”后的诸多可能性。再如，李福顺和齐慧这对夫妻，由于“留城”与“回乡”的认知和情感冲突，直接展示了进城务工者的生存窘迫，引发观众将心比心，并产生理解的同情。

　　三、运用“说此指彼、正话反说”的反讽手段来增强故事的戏剧效果。青年编剧王思语边相亲边创作话剧《四叶草》是该剧的故事主线。导演与演员在叙述王思语的故事时，极力呈现她面临的各种阻遏和沮丧：三次相亲让她心如死灰，如与“大叔男”相亲，王思语感受到的是“被包养”的卑微；与“鲜肉男”相亲，孰料这一个是想依靠女人生活的浪荡子，遂产生愤怒之情；与“师哲男”相亲，尽管聊起学问来很相合，但只要一触及现实，讨论起婚姻，则备受打击。不仅如此，她自己的写作也陷入窘境，虽然殚精竭虑，却总是找不到感觉，以至于老板提出要终止合同，这令王思语深感绝望。但发生在她身边的三个不同阶层家庭的生活事件正好成为她的观察对象，“四叶草”的幸运隐喻又成为创作灵感的载体，剧本因贴近现实生活而大获成功。现实的阻遏和沮丧，反证了她成功的必然，既出乎意料，又合乎情理，形成了强烈的喜剧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