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指出:“要高度重视和切实加强文艺评论工作,运用历史的、人民的、艺术的、美学的观点评判和鉴赏作品,倡导说真话、讲道理,营造开展文艺批评的良好氛围。”
近来重读鲁迅,觉得他的文艺批评是座藏量丰富的矿藏,思想深刻,内容繁多,“求真”的思想是贯穿其各种文学批评的一条主线,鲁迅用它来批判、剪除不求真的“恶草”(“瞒和骗的文艺”),也用它来培养、灌溉“佳花和佳花的苗”(能够真实反映人生的作品 )。简单说,“求真”当中的“真”就是真实的意思,“求真”是鲁迅对文学作品的一项基本要求,即文学作品应该反映、表现真实的人生或情感,不能搞虚假的东西,这是鲁迅文艺批评中一个极为重要的方面。鲁迅的“求真”思想,对于今天的批评家而言,就是必须尊重事实——为真理而争论,而不是为了争论而争论。
(图片来源:影像中国,摄影:曹明强)
对于“真”的提倡,是与鲁迅文艺思想中“为人生”的主张相一致的。在他看来,只有真切、真实地表现人生的种种情况,不回避人生的痛苦、悲剧、“病态”, 才能促进国人的觉醒,“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将旧社会的病根暴露出来,催人留心,设法加以疗治”。对于真实表现人生与“为人生”的目的,他多次进行了阐述:“只有真的声音, 才能感动中国的人和世界的人”,必须有了真的声音,才能和世界的人共同在世界上生活,“只要写出实情, 即与中国有益”。举凡中外文艺史上“有良心”的文艺批评,一定是说真话、讲正气、有风骨、拂去尘埃并穿越庸见的,一定是贴近世道人心、“引导创作、多出精品、提高审美、引领风尚”的,一定是对人民大众负责而不是对个人或小集团利益负责的,也一定是为人民服务而不是为人民币服务的。反之,连真话都不敢说、不愿说、不想说,遑论什么担当与批评?
人们常常把批评比作文艺作品的“评鉴师”,文化价值的“勘探者”,文艺创作的“助推器”,其前提当然是要旗帜鲜明的举真倡美。然而,纵观文艺批评界,又有多少是“求真”——讲真话、讲道理的批评呢?长期致力于倡导“新批评”文风的《文学报》原总编辑陈歆耕认为,当下盛产一种空头的文学评论家。他们频频地出现在各种场所,在叫别人“亮剑”的同时,他们自己的“剑”却始终没有打算拔出来,这是一个很不正常的现象。可喜的是,近年来文坛出现了一股草根批评力量,与以往的学院派批评不同,他们虽然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但他们能够真刀实枪地亮出自己的“剑”,对丑恶文艺现象敢怒敢批,敢于发出自己的声音,始终力图让人们看到一种真相。
事实上,某些学院派人是瞧不上批评的,他们对搞批评的尤其是草根批评充满了傲慢与偏见。那么,所谓的“严肃研究”,就一定高于批评?名牌大学身份,发文刊物,就能直接等于手底下活儿的好坏吗?一个评论者如果仅仅借助西方理论掩盖问题,连基本的审美感受力都没有,又何来判断、关怀这些较高层面的问题?文艺批评绝不是用知识来糊弄人的小把戏。就文学而言,知识虽然可贵,想象力、生命感、底层经验却更难得。而批评的真知灼见也正是来源于此。一旦“求真”的精神流失,只有虚美饰恶,文艺批评的功能可能就会不复存在,评论的意义也会慢慢消失。这时候无论多少缜密而漂亮的废话,即使无懈可击,又有什么用呢?
文艺批评不仅是解读、阐释和脚注,也是点拨、引导和匡正。对于新人新作,对于起于青萍之末的一种思潮和倾向,尤其需要实事求是的评论。不敢讲真话的根本原因是私心作怪。蝇营狗苟,庶言假套,乱捧乱骂,庸俗无聊,不只是人格的失范,也是文坛的悲哀。这都是怀着私心批评的恶果。批评家在思想理论上必须坚持真理,而真理必须旗帜鲜明。正如鲁迅所说,文学艺术“必须更有真切的批评,这才有真的新文艺和新批评的产生的希望”。否则,不但会对艺术现象判断失误,成为说假话的评论,误导受众,而且会造成思想混乱,是非不明,最终受害的则是艺术和艺术家。
批判意识是马克思主义文艺批评的精髓之一。缺少了文艺批判的精神,文艺批评也就丧失了它的价值。依钱理群先生之见, 鲁迅的思维特点是“他总是同时关注两个对立的命题 ,而且把重点放在反题上”, 所以鲁迅在“剪除恶草”上花的力气也的确更多一些。正是从这个角度,文艺批评应该突出“批判”的功能,“无私于轻重,不偏于憎爱”,在大是大非问题上敢于表明立场,对各种不良文艺作品、现象、思潮敢于批评抵制。这样的批评才真正具有建设性。其标准就是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历史的、人民的、艺术的、美学的”论断。舍此,就会萎缩为“人情的奴隶、私利的同谋、权威的陪衬、庸俗的跟班”。
(作者:马忠,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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