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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初,北京胡同里有三个一起长大的孩子,他们学“桃园三结义”,结拜为兄弟,虽然“三弟”实为“三妹”。三妹最喜欢能逗她笑的二哥,然而二哥参军去打日本鬼子了。抗战胜利后,二哥因不理解为什么还要打内战,逃回北京城,与已经在筹备婚礼的大哥与三妹重逢。正在三妹为要嫁给哪位哥哥左右为难之际,二哥却被军方抓走,以“逃兵”罪被关押;他想办法逃了出去,参加了共产党的队伍。多年后,已与三妹结婚、身为高级知识分子的大哥因“不当言论”被打为右派,二哥原本可以让他留在北京接受处分,却在“流放戈壁滩”的处理意见上签下“同意”两个字,由此揭开了舞台上三个人之间长达80年的分分合合、恩恩怨怨。
一方舞台,三位表演者,三把高背椅,三张小边桌,名为“实验广播剧”的《三昧》整合了以传统评书为主的数种表演形式,串联评书、曲艺小调、英文歌曲、口技拟音、胡同吆喝等将故事一一道来,舞台呈现既简单又丰富。之前亮相上海的两场京味十足的演出,博得了观众阵阵笑声与掌声,其在通俗剧中所能达到的人性思考的深度,亦令人赞赏。
与以往反思人物命运与时代关系的作品往往强调时代对人物的剥夺不同,《三昧》直面个体在时代中所能做出的选择与“没有选择”的问题。以大哥为例,虽然在专业领域他是一位坚持说真话的知识分子,但他两次告发二弟,导致二弟身陷囹圄;二弟在大哥最需要他拉一把的时候,视而不见,导致大哥夫妻天各一方、大哥因处境艰难而精神失常的悲剧。导演将时代悲剧与人性弱点结合起来,并未给人以混淆黑白、为历史错误撇清的感觉,而是在勾勒大的历史背景的前提下,让人反思个体在“对”与“错”面前,到底能做些什么;在正义与私利面前,到底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这一直击灵魂的问题,在这部戏中虽然是以温和的态度呈现出来,但因其共通性,无疑对每一个人都是一种提醒。
在大半辈子与所爱的两个人各自飘零的人生悲剧中,三妹为自己想要“三个人一辈子在一起”的愿望而检讨自己太贪心。爱情与婚姻领域的排他性,意味着我们必须要在这样的问题上做出选择。对该戏的名字“三昧”,导演一弛有自己的解释:“《三昧》不过是三本人生流水账,是一筐不正经挂着几滴鳄鱼泪,或悲或喜若苦若甜。”而“三昧”又与“三妹”谐音。戏中“三妹”是两个男人争夺的焦点,导演借此谐音双关,既感慨人生的迷与痴,也提醒观众检讨自身、修炼身心的重要性。这无疑是与当时的历史隔了一段岁月之后才能有的冷静与洒脱。
虽然是以特定的历史为背景讲述三个人的故事,《三昧》通过人物命运所展开的思考却是与现代相连的。它引领观众陷入沉思:“惊魂未定也好,战战兢兢也罢,日子总归会时缓时疾地滑过。”
思想内涵与艺术手段的巧妙结合是该剧的一大亮点。借助“广播剧”的形式,导演让三位演员尽情发挥了各自的台词功底与说学逗唱的表演手段。三位演员分别表现了角色从少年到老年的不同状态与精神面貌,其中扮演二哥的李寅飞还分别扮演了日本兵、街头卖馄饨的商贩等不同角色,其惟妙惟肖的表现能力与恰到好处的幽默,令人耳目一新;拥有清华大学博士学位的他,也令人看到“高学历”、理论认知的高度对创作水准的影响。身为曲剧(北京地方戏种)演员的池骋,以明亮清脆的嗓音表现了少年三妹的纯真与无辜,也以声音的低回与欲言又止表达了岁月对青春与良好愿望的改写。扮演大哥的康大鹏是北京人民广播电台的主持人,其台词功底与“英文乱入”的专业水准,将一个因表里不一与内心压抑而精神分裂的知识分子形象,表现得非常具有说服力。三人在舞台上的表演,默契而充满火花。
由这样一群人创作完成的一部冠名“实验”的作品,让人看到了舞台的潜力与魅力。而这一切,最终取决于思考的深度与美学的完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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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任明,上海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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