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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政协报专栏“艽野散记”：《开显自由自然的心灵图画（上）》（庞井君）

2018-09-25

阅读：来源：人民政协报作者：庞井君收藏

　　中国文艺评论网编者按：

　　《人民政协报》自2018年3月31日起，在隔周星期六的“华夏周末”专版特设专栏“艽野散记”。目前专栏已刊发一组散文(文末延伸阅读可看往期)。

开显自由自然的心灵图画（上）

　　黑格尔说，艺术是绝对理念的感性显现。对我而言，摄影正是我“自由自然”哲学理念的图像表达。

　　我的摄影爱好源于追寻，成于偶遇。心中的理想、世界的神秘、生命的无知驱动着人去追寻，追寻的过程便有一些偶遇，真正激动人心的恰恰是飘然而至、一去不返、追忆无尽的偶遇。

　　十多年前，我的社会价值论体系刚刚形成，自由自然价值理念如童年刚刚在山崖上掏来的小野鸽子，柔弱可爱，生机无限，捧在手里欣喜激动，忐忑不安，却又不知所措。那年七月，独自一人闲游坝上，心有所思又无所思，情有所依又无所依，我用一个像素不到200万的初级数码相机随意拍照留念。不知什么原因，荒野海子边一只比麻雀大些黑白相间的水鸟，不停地在我身边飞来绕去，英气逼人，又恋恋依人。她有时俯冲直击，有时旁逸斜出；有时旋去即回，有时似远而返，反复不下数十次，仿佛在执着地向我表达什么和期待什么。我也很渴望啊！我很想把她的英姿神态拍下来，无奈技不得心，器不应手，一次次她带着希望飞来，又一次次带着失望飞去，最后我索性乱拍几下，便心灰意冷地放弃了。不一会儿，这只鸟也凌厉清脆地鸣叫着消逝在远方蓝天碧野中。谁知晚上放到电脑上一看，那乱拍中的一张令人眼睛一亮，欣喜若狂，其翅虚大而势威猛，头清晰而眼明亮，英姿勃发，风神凛凛，气韵生动，简直就是我心灵深处自由自然价值的化身，活脱脱地从哲学田园中飞了出来。后来我又去过那么多地方、用那么多好相机拍过那么多美丽的鸟，却没有一张与我心灵深处的思想理想契合得这样好。这些年，只要我一想到自由自然价值理念，脑海中便牵连出这幅美好的图景和那个自由自然的精灵。每当我凝视这张照片，追忆那个美好时刻，我就想，这只栖息翱翔在碧水蓝天、绿草旷野中的精灵现在在哪里呢？她是否还记得十多年前与我相知相遇的那一刻呢？是否还记得哲学理念和艺术图像碰撞交融的那个美妙瞬间呢？

《自由的精灵》

　　这次偶遇把我的自由自然价值从哲学的殿堂，吸引到了现代摄影艺术的旷野，我从此爱上了摄影。偶遇引发了追寻，追寻带来了更多的偶遇。最集中最执着的追寻是在甘孜工作期间。那里是举世公认的摄影天堂。挂职两年时间，我一边继续进行着社会价值论理论体系的艰辛建构，一边深入雪山峡谷追寻自由自然价值的心灵图像：康巴汉子威猛雄峻，丹巴美女仙姿超逸，日照金山绚烂至极，金沙清流猛浪若奔，雪山流云如诗如画，高原杜鹃似雪如霞……执着追寻中自然每每又带来了精神偶遇。在那个神奇的地方，似乎偶遇始终与追寻相伴，以至现在欣赏那时留下的摄影作品，已分不清哪些是偶遇，哪些是追寻了。

　　在我的摄影心路历程中，与追寻和偶遇纠结在一起的心灵感受还有发现和表达。追寻总有心灵发现，偶遇则成了精彩的艺术表达。发现是对象性揭示，表达是主体性投射。实际上，发现是初始的表达，表达则是更深刻的发现。有位摄影家告诉我，摄影是主客体之间相互建构和生成的过程，是两个世界的复杂互动与融合。从一幅摄影作品不但可以分析出摄影家的精神状态、拍摄情境，还可分析出摄影家和对象的特殊关系，因为不同的摄影家用镜头发现的是完全不同的对象世界。对象在不同人的镜头面前展现的维度和程度也完全不同。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虫一鸟，一沙一石，所有的对象在拍摄的场境中都和艺术家有着深层的审美互动和精神交流，拍人的时候，这一点最明显。这种物我两忘、主客体融通、天人合一的境界，在高妙的摄影家那里是能体会得到的。

　　自从爱好摄影，我便多了一种观察和认识世界的独特工具，发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新世界和新生活。那里充满了新奇、美丽、神秘和创造，自由的心灵进入这个世界会沉浸、会陶醉、会惊讶、会欣喜，甚至会痴迷，甚至还可能会癫狂。最先激起我摄影兴趣的就是发现，一个发现促动着我去搜寻另一个更新的发现，越来越多的自然图像在心里积淀多了，和固有的精神结构不停地进行着冲击、转换、融合，慢慢地建构出超越自然图像的更加美好的心灵图景。这些理想的图景如胎儿一样是一个不安分的生命，渐渐成熟后便总想跃出心灵的篱笆，走到无边的荒野、飞到无垠的天空中去漫游翱翔，一旦实现了审美的契合，自由心灵的图像表达和自然图景的摄取便融为一体了。

《乌鹊》

　　当我在避暑山庄以天空为背景拍下了乌鹊衔木飞离百年枯松的画面时，便想到了当年曹操赤壁大战前横槊赋诗的图景，似乎实现了与古人穿越时空的诗心融通:老枝无生气，寒鸦衔木去。曹公睹此帧，会心一二未？当我在湖南八大公山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深处，拍下了硕大的野芍药挂满晨露、几丝花蕊洒落在乳白色的花瓣上的画面时，我的心灵似乎又一次与王阳明展开了“山间花开花落”的哲学对话。当我清晨在海德公园长椅上拍下一位不修边幅，边读书、边凝望远方的智者画面时，更让我想到了那么多与海德公园有关的人类自由往事。当我在甘孜乡城一座雪山脚下开满鲜花的小溪边漫步，偶然惊起孵蛋小鸟，拍下了几颗蓝宝石般的鸟蛋，又在那个神奇美丽的地方追了她一个多小时，终于得到几张美妙的雪山幽禽图时，又一次深深地感觉到我的哲学思想得到了别开生面的图像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