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媒体融合”(madia convergence)算是相对温和、厚道甚至乐观的称谓,易于让人把诸媒体误会成“一体化”友好的协作关系。事实上,杂处、共舞的“融合”是表面的,占领、替换的“斗争”是深层的,有限的阵地被反复争夺,有的要浴火重生,有的要腾笼换鸟,媒体市场永远上演着分配与再分配的大戏。文艺与媒体痛痒相关、休戚与共,媒体的变局必然深刻地影响和重塑文艺的创作与发展。作为文艺的评估者和引导者,文艺评论必须作出及时、准确的调整、跟进和回应。这对文艺评论来说并非易事,在传统媒体面前本已走得跌跌撞撞,又遭逢新媒体的强势加入,它的转轨变得困难重重。
关 键 词:媒体融合 文艺评论 变化
一、临变——立足生存,审时度势
今天,新媒体不仅像空气一样四处飘荡,而且也像空气一样支持人们的文化呼吸。最近,陆续听到了一些传统媒体“关停并转”的消息,这样的消息也许会越来越多并渐成常态。文艺评论对传统媒体特别是纸媒有很强的依赖,时至今日,纸媒依然是文艺评论不可或缺的平台和出口,纸媒的窘境带给这一文体的冲击可想而知。连同之前的旧疾,在这个全媒体、自媒体、媒体融合发达的时代,现有文艺评论不同程度地存在着“观念错位”“服务脱位”和“文体失位”的问题。
文艺评论一直有着“向导”“裁判”“清道夫”“磨刀石”之类的美誉,加之“评论”站在“文艺”身后,许多人错误地认为文艺评论是文艺活动的高级环节,应该居高临下,所以也就只习惯于过鼻孔朝天的日子,放不下身段儿。这种认识,必然制约文艺评论准确处理学术与社会、理论与创作、研究与判断等一系列基本关系,很难使文艺评论获得新的生机与活力,有时还会因为不肯来到艺术中间不食人间烟火而闹出笑话。有人说,现在不少文艺评论是打开学理的笼子找鸟,对鸟来说,笼子不会给它自由甚至没有愿望认清它的面目。鸟可以千变万化,但笼子却始终机械、死板地等在那儿画地为牢。这种异化了的、丧失基本功能的文艺评论最终会堕落为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可有可无的“闲粥闲饭”。
文艺评论不过是文艺队伍里的普通一兵,一方面它不是寄生之物,不是第二性的;另一方面,它没有什么特出,决不优于其他成员,它与文艺创作是比肩的、等高的。有了这种清醒,再来面对文艺,文艺评论才能做到平视正视,才可能做到促膝而谈,若需要才随时可以弯得下腰来。“高高在上”的观念错位,是在传统媒体环境里形成的,新媒体会让这种错位暴露得更加充分。麦克卢汉说:“媒介是社会发展的基本动力,也是区分不同社会形态的标志,每一种新媒介的产生与运用,宣告我们进入了一个新时代。”[1]新媒介不安于工具属性,已从干预文艺创作到影响人类生活方式,进而着手对人本身的改写。在这种紧张的形势里,如果文艺评论依然固我地沉睡在从前的迷梦里,那么它一定会陷入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的被动。
“社会主义批评家的首要任务是要参加大众的文化解放这项事业。”[2]为改变当前的不利局面,文艺评论应该更加广泛地参与公共文化艺术服务活动,在喧嚣里帮助艺术家、欣赏者,帮助时代选择正确、肯定个性、激励创新。评论家不能忘记自己服务型的岗位和身份,要强化服务意识,摆正服务态度,在“服务”中闪耀自己的光芒,体现自己存在的真义,从而优异地完成“自传”——文艺评论是评论家代入性的“自传”。“诗人的兄弟和alter ego(拉丁语,意为“第二个我”),即批评家、读者,就是在其身上重复诗人某种精神状态的那个人。”[3]评论家和欣赏者都在努力地寻找自己与艺术作品的精神联系,寻找自己的心灵在艺术作品中特殊的投射形态。现有的文艺评论,与艺术家、欣赏者还缺少一种默契关系,在评论界内部有时对文艺评论也不大关注不大重视。
在传统媒体语境里,文艺评论往往满足于操纵式传播(manipulative communication),神气地端坐在高位上很少下来走动——问题是这种高位是评论家臆想出来的、一厢情愿的。而新媒体认可的是分享式传播(participatory communication),不要下命令不要说教只可自由沟通,大家都平等了都成为彼此的亲人了,话才好说事儿才好办,文艺评论的声音才能送进相关的耳朵。新媒体理应是新的生长空间、新的理论阵地,文艺评论不可以置身局外,不能当过客,必须做主人。
东西方美学内容与形式可以说是千差万别,不能简单地比较。但是西方理论里的格言式评断,既简短,又能命中要害,给人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我思故我在”(笛卡尔),“诗意地栖居”(荷尔德林),“语言的界限就是一个人世界的界限”(维特根斯坦),“语言是存在的家”(海德格尔),“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克罗齐),“屋中有画,等于悬挂了一个思想”(雷诺兹),“冰冷的大理石使神恢复了生命”(米尔曼),“音乐是思维着的声音”(雨果),“戏剧的本质就是大家一起,创造性地把虚构变为真实”(托尔斯泰)……这种轻骑兵式的表述,相信网民们、手持智能手机的人都会喜欢,也就是说,如此快捷、智慧和精到的概括,是不必担心因媒体改变而带来什么障碍和束缚的。其实,这样的做法我们的祖先早就驾轻就熟。《尚书·尧典》说:“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毛诗序》说:“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可是,不知何时何地,文艺评论竟然丢掉了这件最顺手的利器。
新旧媒体的差别当然不能简单理解成“长”与“短”的博弈,必须接纳确有见地的鸿篇巨制,但要警惕篇幅冗长、动作迟钝、绕山绕水的文章,一眼望过去只有一大片文字,耐烦读下来头脑里剩下的仍是一大片文字,了无收获。这种文体是失位的落后的掉队的,是与时代要求南辕北辙的。文艺评论被各种数据测评和专业排名迷失了本性,“影响因子”带坏了风气,在网评、微评的裹挟、冲撞之下,仍陶醉于传统书写迷思的文艺评论走得磕磕绊绊,已经丢掉了自己不少的领地。
文艺评论从来都是也必须是随着传播媒体的变化而不断调整和完善自己的文体。在传统媒体面前就已显出疲态之际,新媒体又隆然而至,新问题叠加在老问题上,文艺评论到了有所决断有所动作的时候了。媒体的影响终究还是外因,文艺评论的主要问题仍是内因所致,只有真正做好了自己,付出才能赢得尊敬,道路才会变得通畅。也只有这样,在网络强国战略的大格局里,中国文艺和中国文艺评论才能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二、应变——谋求发展,积极应对
批评中国的文艺评论很容易,说“太不好”“糟透了”“不争气”不过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儿,但只批评没有用,还要想办法。媒体融合时代,文艺评论要与时俱进,有坚守有修正,立足老媒体,接纳新媒体,两轮驱动,双翼齐飞,新老媒体相互帮衬、相互敦促、相互整改,这是文艺评论的生存之需,也是发展之需。一般认为传统媒体围绕“意义”展开,传播体系、生产机制与文化取向都带有“注入性”;新媒体则以“人”为根基,传播结构、内容生成和参与方式,体现的是“共享性”。老一代评论家受的是传统媒体、传统社会的教育和滴沥,对于接受新媒体有相对多些的障碍,而新一代的评论家较适应协商、共谋的信息沟通路径。到底是“渠道为王”“技术为王”,还是“内容为王”?肯定要说“都重要”,纯粹的内容和纯粹的形式都难找见。文艺评论不必慌张,要坚信万变不离其宗——“宗”就是永远说真话讲道理,以此赢得人心,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倡导者。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说清楚都需要说清楚,比说清楚更重要的是能承担,能行动,能化解,能扭转。接下来要做的很多,可以在突出“人民性”“艺术性”“权威性”三个方面上多花力气下大力气。
评论家要解决好“为了谁”的问题——这是方向、原则和本质上的问题。文艺是人民的文艺,它在人民生产生活中进行美的发现和美的创造,“人民群众不仅是艺术的欣赏者,更是艺术的创造者”[4]。文艺从人民中来,还要回到人民中去。文艺评论也要牢固树立人民是历史创造者的观念,自觉以最广大人民为服务对象和服务主体,引导文艺超越商业性的、纯娱乐性的、追求感官刺激性的诱惑,带领时代向着道德的、精神的、社会历史的审美境界不断迈进。有了这样的认识,文艺评论才能有温度、有情怀、有感动。
为人民服务是文艺评论的信念和守则,急人民所急想人民所想就是最高的使命。要力避高头讲章,力避从学理到学理,要采用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形式,文风平易自然,要言不烦。可以重拾中国传统文论里的“评点”“诗话”“语录”经验,《史记》里的“太史公曰”,《聊斋志异》里的“异史氏曰”,旧小说﹑戏曲里的套语“正是”都有一种特别的魅力,老百姓是欢迎的。本文引用的不少例子都出自中国古代文论,实在是因为它们短小精悍,不占篇幅又能精准熨帖。在新媒体获得越来越多施展空间的时代,文艺评论从平面媒体里带过来的“书面化”“书斋化”要有所克服,而网络评论的“即兴”“扮酷”也要有所收敛。总之,“人民的”“健康的”“正向的”是任何时代当然也括媒体融合时代文艺评论决不可以疏忽的定语和前缀。
“批评不是艺术和科学之间的中介者和调停者,它是理论对实际的应用,那个被艺术所创造而不是创造艺术本身的科学。”[5]文艺评论可能成不了艺术作品,但它可以有艺术属性。作为艺术活动的一部分,却没有半点儿艺术气息,这很难说得过去。唐代诗人王维有一首家喻户晓名为《画》的诗:“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这首诗因为文字浅近又涉理成趣,常被后世用作蒙学读本。除了为“画”巧设谜面,这首诗显然还是一篇地道的画评、画论。山着色,则变静为动;水无声,即化动为静。这些违反自然规律却正合艺术真实,借重童心视角,以至简写至繁,以至浅写至深,远近、动静、虚实、形神的相互缠绕,极好地编织出画景与实景彼此的辉映关系。因为有幸被艺术选中,自然、世界和人生的某个片段才被唯美地保留甚至得以永恒。这种深度思辨,可以引发人们关乎时空不居、命运把握和价值实现的无限遐思。
在中国文艺批评史上,类似的例证不胜枚举,比如人们熟知的杜甫《戏为六绝句》之一:“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虽历千年,时过境迁,重读其中的结论,仍觉振聋发聩余香袅袅。再如朱熹的《观书》二首:“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其一)“昨夜江边春水生,艨艟巨舰一毛轻。向来枉费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其二)这里讲到了艺术创作的总规律,讲到了为人处世的总纲领,还讲到了世界潮流的总趋势。对艺术的评说,成了艺术,成了哲学,这样的文艺评论令人过目难忘,也成为代代流传的佳话。艺术性是中国古典文论的关键特征、成功经验,后世需要很好地借鉴、继承和珍视。相比之下,当下文艺评论少了抒情气质、浪漫色彩和诗化形制。还有,评论家最好有艺术创作经历,能坚持艺术创作实践更好,“先创后评”“亦创亦评”都可以,今天通过“考试”考来的“门外”评论家太多了,所以从评论家来源上看也常常输给深谙艺术实践之道的古人。
有人说,如果做到像卢卡奇、本雅明、阿多诺、布莱希特、阿尔都塞、威廉斯那样卓越,那么纵使在媒体融合时代,文艺评论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困扰,据此可说,太多评论家的任务并没有完成至少是没有完成得很好。这种提法可能让不少人愤怒,但向优秀分子看齐总是没错的。他们能够“道人未道”,有的甚至开宗立派,凭的是真本事。文艺评论要想深入人心,令人服气,就必须是专业的、权威的发言。听到过一个笑话,国内某大学中国古典文学考试的结果令人大吃一惊,考第一的竟然是个外国留学生。几个在考场上奋笔疾书差点儿累断胳膊的同学围上他,让他交代原委。外国留学生不乏揶揄地说,自己对中国传统文学了解不多,也没办法做到长篇大论,所以在每个题目下边,都主要强调了“虚实相生,情景交融”八个字。这是个笑话,无需证伪。但他这么说还是抓到了某种关键,至少不是外行了。要知道,不只是中国的艺术,好的艺术都该是“虚实相生,情景交融”的,全世界都一样。还要特别指出,中国古代文论常常能收到“四两拨千斤”的奇效,比如,人们常用“沉郁顿挫”来概括杜甫的诗风,可谓一语中的。这种举重若轻的评点方式,应该算是中国一绝。何谓“沉郁顿挫”?清人吴瞻泰《杜诗提要》说:“沉郁者,意也;顿挫者,法也。”“沉郁”与“顿挫”强调意境雄浑深广,强调表情达意抑扬跌宕,确实道出了杜诗的精髓。这四个字本是杜甫在《进雕赋表》里评价扬雄、枚乘辞赋时说的,后人却反过来以之指称杜诗的风格特色,可见好作品是大道相通、大理相同的。
“要把创造和知识、艺术和科学、神话和概念之间破碎了的联系重新焊接起来,我把这样的一些活动拟托付给批评去进行……如果批评家去从事自己的事,那么其劳动的社会和实践的成果总会呈现出来,而且必将日益明显。”[6]文艺评论要在“全民评论”中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要让“全民”听到自己的声音,就需找到自己难以替代的位置。具备专业性、权威性的批评实践能力,是评论家职业的生命线。作为文艺理论领域的行家里手,作为有职业精神的评论家,理应透过文艺现象,把握文艺作品的本质,运用自己扎实的学术功底和艺术远见,最终以精英评论的姿态,跻身大众评论。
时移事易,书籍图像化,文字数码化,艺术网络化,这一切都已发生。文艺评论家要紧跟时代发展,不要失去自己的优势,不要失去自己存在的意义。一定要清醒地认识到,如果调整不好,文艺评论遇到的就不再是发展问题了,而是生存危机。也许有人会问:还没到那一天,现在这么渲染文艺评论的困境是不是有点儿耸人听闻?他们觉得纵使纸媒消亡(一种媒体绝对意义上的消亡并不容易出现,新版的摩崖石刻今天偶尔还能见到),只要文艺不消亡,文艺评论生命力照样旺盛。以上观点显然没有世界眼光和发展眼光,也完全忽略了文艺评论岌岌可危的现实处境。准确评估当前的媒体形势、文艺形势,改善与艺术家、欣赏者分裂、紧张的关系,校正自己服务人民服务时代的精度准度,以便为自己闯出新路站稳脚跟发挥职能,这是文艺评论面临的紧迫任务。前面说过,在媒体融合传播途径出现变局的特殊时期,解决了内因适当转轨依然可以解决文艺评论的主要问题。说到文艺评论“要变”,自然也要说说甚至更要说说它的“不变”。
三、不变——恪尽职守,捍卫立场
1. 姓“中”自信不可改变。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史从未断裂,这是因为它有着与众不同无比坚韧的高等级文化属性。中华美学精神最集中体现于中国的艺术,它贯穿于艺术的创作、评判及传播的整个过程。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中,从国家文化战略的层面对其进行了高度概括:“中华美学讲求托物言志、寓理于情,讲求言简意赅、凝练节制,讲求形神兼备、意境深远,强调知、情、意、行相统一。我们要坚守中华文化立场、传承中华文化基因,展现中华审美风范。”[7]与中国艺术传统相匹配的是,中国文艺评论传统也显示出了非凡的思想风度和美学气派,并且各种艺术的评论都品格高蹈、境界脱俗。《论语·八佾》云:“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孔子主张既要“尽美”,也要“尽善”,美与善要达成统一,才算完满。孔子这一思想对后世解决文与道、华与实、情与理等问题都具有深远的意义。
东晋书法家卫夫人所著《笔阵图》云:“‘横’如千里阵云,‘点’似高山坠石,‘撇’如陆断犀象,‘竖’如万岁枯藤,‘捺’如崩浪奔雷,‘折’如百钧弩发,‘钩’如劲弩筋节。”这些譬喻生动、形象,富于张力,引人联想。论及画中之山,不同人有不同的感受,但深层精神并无二致。明代沈灏在《画尘》里说:“山于春如庆,于夏如竞,于秋如病,于冬如定。”清代恽寿平在《瓯香馆画跋》中说:“春山如笑,夏山如怒,秋山如妆,冬山如睡。”郑板桥则断言:“山随画活,云为诗留。”涉及其他艺术,也只是门类的不同,但中国文艺评论的独有禀赋不变。明代吕天成《曲品》评高明的《琵琶记》:“志在笔先,片言宛然代舌;情从境转,一段真堪断肠。化工之肖物无心,大冶之铸金有式。关风教特其粗耳,讽友人夫岂信然。勿亚于北剧之《西厢》,且压于南声之《拜月》。”这些耳熟能详、脍炙人口的文艺评论,都是坚守中华文化立场,文以载道、以文化人,传递向真向善向美能量的典范。
“中华美学精神是中华民族对人类审美思维的独特贡献,同时也为21世纪人类处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矛盾开出了一剂良方。”[8]中国文艺评论首先可以评论好中国的艺术,同时也能评论好世界的艺术,为世界艺术发展提供中国方案中国答案。“我们的学术时常遭遇西方白眼,这实在是因为它很难在同一创新水准上与他们形成互动,我们的学者不少都是洋人学术的助教、西方理论的小贩,居高不下的复制爱好与亦步亦趋的跟风习惯,使他们永远走在学术不端的边缘地带。”[9]中国文艺评论应该有坚如磐石的文化自信,弘扬中国精神、传播中国价值、凝聚中国力量。真正的大国学术,真正的世界眼光世界水准,决不是学术盲从,决不是常凑热闹,而是古为今用、洋为中用,以先进思想与学术实力与西方齐头并进甚至成为一个当之无愧的领导者。
2. 神圣使命不可改变。网络剧、微电影、网络文学、网络音乐、网络动漫、网络演出等新兴文艺形态和微博、微信、移动客户端等传播手段日新月异,造成了文艺作品的海量涌现,这些作品又与从前的类型大异其趣,惯于在单一通道运行的文艺评论确实会感到“乱花渐欲迷人眼”。在这个时代,文艺评论已不再是职业评论家的专利,每个人都是评论家都可以表达自己的看法,连环画式“图文影评”、镜头组接式、打分排行式、弹幕、微信留言研讨等这些“微时代”碎片式的、零散化的评论花样翻新,交互性、社区性和公共性时不时就引发一种轰动效应,这一切都是对文艺评论的考验。
但是“话语民主”未必是真的民主,“表达多元”可能带来一种认知体系的混乱,这个时候正需要优秀的文艺评论站出来做定盘星。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深刻指出:“要高度重视和切实加强文艺评论工作。文艺批评是文艺创作的一面镜子、一剂良药,是引导创作、多出精品、提高审美、引领风尚的重要力量。”[10]无论媒体和时代怎样发展,文艺评论重任在肩,它的神圣职责不可改变,核心价值观不可改变,经典文艺理论中的普适原则和审美坚守不可改变。扎根人民,为时代鼓呼,为百姓谋利,为天地立心,是当代中国文艺评论的光荣任务。文艺评论要充分发挥自己排头兵的作用,激浊扬清,对文艺作品、文化现象和思想趋势作出科学、准确的理论回应,成为先进艺术、高尚思想的见证者、推动者,从而捍卫人民文艺的主阵地。
3. 批评风骨不可改变。文艺评论,又称文艺批评,是评论者对文艺作品、文艺现象、文艺思潮和文艺实践活动进行科学理性认识和批评的文体。从文艺评论的概念、范畴可以看出,“批评”是文艺评论(批评)的灵魂,文艺评论要的就是批评,没有批评的文艺评论是失职的、不道德的。当下的文艺评论与中国古代、与西方的表现都有不少差距,在“不少”里面,没有批评内容是标志性的差距。媒体市场的功利性已对文艺评论造成了很大伤害,有时批评操守也沦为交换的商品,只能听到一片表扬之声。没有批评的文艺评论是不及格的,遑论优秀?艺术家和评论家有着“文化使者”“灵魂工程师”的身份,可不慎乎?对于文艺作品,好处说好坏处说坏,这决不是多高的要求,只是评论家的底线和本分,否则很难有资格做人家的“镜子”和“良药”。文艺评论褒贬甄别功能的弱化,其实质就是评论家职业精神的萎靡与退化。
一旦文艺评论缺失了批评部分,那么文艺几乎就错过了被正确评判的可能,就无法健康地成长、发展。习近平总书记曾语重心长地叮嘱评论家:“把好文艺批评的方向盘,运用历史的、人民的、艺术的、美学的观点评判和鉴赏作品,在艺术质量和水平上敢于实事求是,对各种不良文艺作品、现象、思潮敢于表明态度,在大是大非问题上敢于表明立场,倡导说真话、讲道理,营造开展文艺批评的良好氛围。”[11]做好自己,以不变应万变,是文艺评论的必由之路。要知道,人终究是媒体的掌握者,而不是媒体是人的掌控者。要重视媒体对人的介入,也要重视它对文艺评论的影响,但千万不要忘记“以我为主”。文艺评论想要在媒体融合背景里有所为,先要有所不为,最后才能真正地有所作为。
微时代的来临,媒体融合的促成,是人类历史的一大进步。在不算长的时段里,人们展现了极强的适应能力和驾驭能力。文化是民族生存和发展的重要力量,文艺是衡量民族精神高度的核心指标,追求真善美是它的永恒价值。在众声喧哗里,虽然文艺评论已最大程度地作出自己的努力,但也出现了这样或那样的问题。艺术家、欣赏者,包括这个时代,都对文艺评论寄予厚望。必须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建设一支文艺评论“通才”队伍——熟悉新媒体,熟悉文艺,熟悉东西方文艺理论,在媒体融合时代能够大显身手;同时痛下决心,改革既有的文艺评论成果认定、评价体系。
何其有幸,我们赶上了“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时不我待,不进则退,文艺评论必须快速踩准节奏、跟上步伐,备好言之有物、学理雄辩、立场鲜明、才华横溢和性灵激荡,在媒体融合氛围里同样得心应手的各式武器,从“走进去”到“走出去”,当好优秀文艺的代言人,在国际化的大潮中响亮发声,漂亮地完成“中国书写”,以脚踏实地的理论奉献、万众感佩的批评业绩赢得珍贵的、久违的信赖,向这个伟大的时代表达热烈而诚挚的欢呼。
[1] [加]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何道宽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年,第33 页。
[2] [英]伊格尔顿、博蒙特:《批评家的任务》,王杰、贾洁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289页。
[3] [比]乔治•布莱:《批评意识》,郭宏安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24页。
[4] 傅道彬:《人民群众不仅是艺术的欣赏者更是艺术的创造者》,《中国艺术报》2016年1月20日。
[5] [俄]别林斯基:《别林斯基选集》(第1卷),满涛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第348页。
[6] [加]诺里洛普•弗莱《批评的剖析》,陈慧、袁宪军、吴伟仁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466-467页。
[7] 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26页。
[8] 仲呈祥等:《新形势下文艺评论的责任与作为》,《艺术评论》2015年第1期。
[9] 林超然:《文艺理论与大国学术》,《文艺争鸣》2012年第6期。
[10] 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29页。
[11] 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30页。
*林超然:黑龙江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文艺评论》杂志主编
*高 方:黑龙江科技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吴江涛
《中国文艺评论》2017年第5期 总第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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