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要加强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挖掘和阐发,使中华民族最基本的文化基因与当代文化相适应、与现代社会相协调,把跨越时空、跨越国界、富有永恒魅力、具有当代价值的文化精神弘扬起来。要推动中华文明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激活其生命力,让中华文明同各国人民创造的多彩文明一道,为人类提供正确精神指引”。这对我们的中华思想文化术语的阐释与传播,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中华思想文化术语工程经过许多专家学者的共同努力,现已取得体量宏大的成果。“中华思想文化术语”丛书,已出版到第7辑,经整理与翻译的术语词条有700条左右。这为中华思想文化术语的传播提供了坚实的基础。日前由北京外国语大学与中国传媒大学联合主办的“中国文化,国际共享——2019中华思想文化国际传播研讨会”又为中华思想文化核心词的梳理阐释、翻译传播、交流互鉴等增添了许多新材料和方法论启示。
“中国文化,国际共享——2019中华思想文化国际传播研讨会”现场(图片来源:北京外国语大学官网)
作为超越传统的研究方法,范畴研究成为近年来文论和美学研究的新趋势。《文学遗产》2001年第1期曾发表蔡钟翔、涂光社和汪涌豪的“范畴研究三人谈”。汪涌豪出版了《范畴论》。蔡钟翔主持编辑了“中国美学范畴丛书”,约请国内十几位美学研究者,撰写和出版(分两辑)范畴研究的专著,有《美在自然》《文质彬彬》《和:审美理想之维》《原创在气》《因动成势》《兴:艺术生命的激活》《意象范畴的流变》《意境探微》《雄浑与沉郁》《美的考索》《志情理:艺术的基元》《正变·通变·新变》《心物感应与情景交融》《神思:艺术的精灵》《虚实掩映之间》《清淡美论辨析》《雅论与雅俗之辨》《艺味说》等共计20种中国美学范畴著作,成为该领域最集中的成果群。
实际上,除了范畴,还有一种非常重要的理论形式就是命题。范畴与命题有很大区别,而它们的关联互动,是构成中国美学体系的最基本框架。关于命题研究,汤一介、韩林德、张晶、吴建民等学者早已明确提倡并率先开展。汤一介《“命题”的意义——浅说中国文学艺术理论的某些命题》(《文艺争鸣》2010年1期),明确阐发了在文学艺术理论研究中命题的意义。张晶发表有《入兴贵闲——关于审美创造心态的一个重要命题》(《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0年1期)。
韩林德在《境生象外》中论及范畴与命题在中国美学发展中的作用时认为:“在中国古典美学形成和发展的历史长河中,一代代美学思想家和文艺理论家,在探索审美和艺术活动的一般规律时,创造性地运用了一系列范畴和命题,如道、气、象、神、妙、逸、意、和、味、赋、比、兴、意象、意境、境界、神思、妙悟、一画、法度、美与善、礼与乐、文与质、有与无、虚与实、形与神、情与景、言与意、阳刚之美与阴柔之美、立象尽意、得意忘言、涤除玄鉴、澄怀味象、传神写照、迁想妙得、气韵生动,等等。这些范畴与命题,既相互区别,又相互联系和相互转化,彼此形成一种关系结构,共同建构起中国古典美学的宏大理论体系。”(韩林德《境生象外:华夏审美与艺术特征考察》)近年来古代文论学者吴建民力倡中国古代命题研究,先后出版了《中国古代文论命题研究》等专著及相关论文。
韩林德《境生象外》(图片来源:孔夫子旧书网)
吴建民首先指出命题与范畴的不同,“命题的基本形式是‘句子’,把判断叫做命题,也就是判断性的短语。命题的这一特征,使之与范畴有了根本性的区别,因为范畴是各个知识领域中的基本概念,在形式上类似名词,如风骨、韵味、意象、义法、含蓄、趣、丽、神等,这些范畴都是古代文论的基本概念。古代文论的命题通常表现为陈述句、判断句,或者表现为陈述文论观点、判断文论思想的短语。如‘诗言志’‘情以物兴’‘文已尽而意有余’‘境生于象外’‘独抒性灵,不拘格套’‘文,心学也’‘诗品出于人品’等皆为句子,而‘文质彬彬’‘知人论世’‘发愤著书’‘化下刺上’‘感物吟志’等则为短语,这些句子或短语都是古代文论的典型命题”。(吴建民《古代文论“命题”之理论建构功能》)吴建民将范畴与命题在形式上作了一目了然的区分,使我们可以对命题研究的起点有一个相对明晰的认识。
对于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话语体系建设而言,命题研究是一个重要的切入点。曾有观点认为中国文论或中国美学缺少体系和思辨,只有直观的、经验的形态。笔者对这种观点持否定意见。无论是中国古代文论还是中华古典美学,并不缺少体系,也不缺少抽象思辨,只是这种体系性和抽象性在很多时候是以生机勃勃的面貌存在于各种不同的文体形式中,如序跋、书信、论诗诗、题画诗等。其实,也有相当数量的文论或美学体系存在于某一文论家或思想家的系统论著中,如陆机的《文赋》、刘勰的《文心雕龙》、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郭若虚的《图画见闻志》、元好问的《论诗绝句三十首》、董其昌的《画禅室随笔》、李渔的《闲情偶寄》、叶燮的《原诗》、沈宗骞的《芥舟学画编》、刘熙载的《艺概》等。有的人认为中国文论或美学缺少体系性,无非是以形式逻辑的角度来框定这些古典文献的产物。这些经典非但不缺乏体系与思辨,而且与艺术批评结合紧密,大多都基于丰富的艺术审美经验。有的人认为中国文论或美学缺少抽象没有体系,这种观点是以西方话语方式作为标准。中国文论或美学的抽象程度并不低于西方美学的抽象程度,其理论产物正是经由审美抽象凝结而成的命题。如“诗缘情而绮靡”“澄怀味象”“入兴贵闲”“各师成心,其异如面”“以形传神”“气韵生动”“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触物起情”,等等。这些命题,具有相对完整的语法形式,同时又具有内涵上的自明性。
(图片来源:豆瓣读书)
中国美学命题,一方面具有客观性,另一方面又具有鲜明的意向性特征,同时又在具体的判断过程中阐明主体立场。中国美学体系的梳理与建构,既需要范畴作为单元,更需要命题作为基本的组成部分。无论是从中国文化术语的角度,还是在中国美学思想体系的层面,命题研究都应该得到系统化梳理,这将为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话语体系提供极大助力。
(作者:张晶,就职于中国传媒大学人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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