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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轩的肯定性美学

2016-05-09 阅读: 来源:《人民日报》 作者:陈晓明 收藏

  曹文轩是怀着一种使命感来创作儿童文学的,这也就可以理解,他敢于亮出自己的旗号:追求“纯美”的儿童文学创作理想;给予肯定性的价值追求,肯定美、肯定善

  曹文轩儿童文学写作的一条精神定律,是书写人性那种深挚的本性,那种更具有普遍性的情感、心理和精神价值,倾向于从孩子的性格内在中去找到其成长的动力,在孩子们的相互的差异中,在他们的内在自我感受中,去一点点体验到成长的变化

  曹文轩的文学理念并不只限于儿童文学,也不应仅以儿童文学作家来定义他,他作品的美学特征十分鲜明,流动着古典浪漫主义情愫和唯美主义气韵

  2016年4月,曹文轩获得国际安徒生奖。曹文轩在中国文学界历来以主张文学的纯粹性、强调小说艺术的唯美主义著称,他的获奖有力地证明了中国文学的艺术质地、文学影响和美学韵致。

  国际安徒生奖被称为“小诺贝尔文学奖”,这次评奖委员会一致通过,授予曹文轩奖项,显然是众望所归。曹文轩谦虚地说,“我的背景是中国”。评委会主席帕奇·亚当娜评价曹文轩“用诗意如水的笔触,描写一些生活中真实而哀伤的瞬间”。

  曹文轩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创作,他始终不渝地秉持自己的文学理念并且独树一帜。在新时期之初,曹文轩的小说《弓》就获得“《儿童文学》优秀作品奖”。1983年,他出版长篇小说《没有角的牛》。1985年发表短篇小说《古堡》引人注目,并获得当年度“《少年文艺》优秀作品奖”。1991年长篇小说《山羊不吃天堂草》的出版,奠定了他在儿童文学创作领域的重要地位。上世纪90年代后期是曹文轩创作最为旺盛的时期,他连续出版了“成长三部曲”《草房子》《红瓦》《根鸟》。进入新世纪,曹文轩的创作显得更加沉着,他的《细米》《天瓢》《青铜葵花》再次显示出不同寻常的实力。

  以永恒的“儿童性”为依据

  与以反思性和批判性为主导的文学观念稍有不同,儿童文学创作有自己的审美诉求,对曹文轩来说则多年来倡导文学的唯美主义品格。不管是讲述故事,还是刻画人物性格,不管是展示社会历史背景还是描绘现实生存情境,曹文轩的着眼点在于确立肯定性价值,给予小小少年自我肯定的动能,最终体认到肯定性的精神价值。他认为:“中国作家肩负着塑造中华民族的崭新性格的伟大历史使命……那么对于儿童文学作家来讲,这方面的责任则尤其重大。道理很简单,作为这个民族的老一代和中年一代已都无太大的可塑性。而新生代可塑性却很大。孩子是民族的未来,儿童文学作家是民族未来性格的塑造者。儿童作家应当有这一庄严神圣的使命感。”曹文轩是怀着一种使命感来创作儿童文学的,这也就可以理解,他敢于亮出自己的旗号:追求“纯美”的儿童文学创作理想,给予肯定性的价值追求。

  确实,我们的文学有着强大厚实的批判性经验,创造了不少相当有价值的作品。但当这种经验变成一种习惯,我们文学追求的深度和力度就主要依靠批判性,依靠对历史之恶和人性之恶的揭示来建立。恶当然需要批判、需要反思,但如果只剩下单面的普遍经验时,就会产生问题。而曹文轩却独树一帜,他的可贵之处是敢于正面积极地肯定,肯定美、肯定善。他的写作依靠肯定性来建构儿童世界。在曹文轩看来,“儿童性”并不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得面目全非,他认为有一种“永恒的儿童性”。这恰恰是他敢于肯定的依据。

  这一切当然不是从概念出发,而是他的生活世界的经验,是他对儿童的真切理解。曹文轩的少年成长小说多写他的家乡生活,这是他少年时代的生活记忆,包含着他非常真切的生活体验。对于曹文轩来说,“儿童性”“童心”“童趣”……也是人性的一部分,甚至是人性中最持久、更具普遍性的一部分。与时下人们焦虑“如何书写当今的孩子们的生活”不同,曹文轩更乐于看到“儿童性”的永恒的特征。曹文轩认为,“如何使今天的孩子感动”这一命题的提出,等于先承认了一个前提:今天的孩子是一个一个的“现在”,他们不同于往日的孩子,是一个新形成的群体。如果持这种观点,“就觉得我们所面对的这个群体,是忽然崛起的,是陌生的,是难以解读的,从而也是难以接近的。我们甚至感到了一种无奈,一种无法适应的焦虑”。他认为,“感动他们的,应是道义的力量、情感的力量、智慧的力量和美的力量,而这一切是永在的”。这一点构成了曹文轩儿童文学写作的一条精神定律,他要写作的是人性那种深挚的本性,那种更具有普遍性的情感、心理和精神价值。他在《草房子》《红瓦》《根鸟》里表现的少年成长生活,在今天依然会让“80后”“90后”感动不已。尽管今天的社会现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少年儿童的成长方式也发生了变化,有一部分文学去表现那些新颖的经验当然也有必要,但抓住人性更深刻的、更具有内在持续性的品质,是文学包括儿童文学更恒常的追求。

  因为肯定性,曹文轩并不依赖尖锐的批判性来推动小说故事情节的发展或人物性格的变化。他不需要给孩子设立一个对抗性的邪恶的世界,他更倾向于从孩子的性格内在中去找到其成长的动力,在孩子们相互的差异中、在他们的内在自我感受中,去一点点体验到成长的变化。这就是依靠差异,而不是善与恶的尖锐对立来展开小说。像他的“成长三部曲”或是后来的作品,如《细米》《青铜葵花》,都显示出他写成长的独特之处。他的人物总是处在某种特殊的逆境中,在少年时期猛然意识到自我与环境的冲突,成长的困扰和力量从这里展开。他的成长小说以对成长之力的内在书写来推进叙事。《草房子》中的陆鹤,从小是一个小秃子,人们都习惯叫他秃鹤,他也一直坦然接受,直到有一天,他意识到自己的缺陷,自我意识猛然间增强,开始难以接受这一事实。他的成长的困扰从这里开始,性格的内在分裂和壮大也从这里展开。曹文轩成长小说的出色之处就在于成长的困扰始终是内在性的,外在与内在构成一种非常直接的关系,人物的性格生长循着这种内在性来展开,外部世界的矛盾与内在性的重构形成一种始终较量的力的关系。《草房子》的特色就在于此,他后来的《细米》写得更清俊松弛些。《细米》一如小说的题名,显得更加细致甚至有些温馨伤感。细米的成长采取了爱情的形式,这与《草房子》中陆鹤的成长颇不相同。细米在对爱情的朦胧体验中不知不觉地成长起来,朦胧的姐弟恋使得这种成长更具有温馨的色彩。梅纹使细米从一个野孩子变成了一个“文明人”,这就是爱在成长中的积极力量。当然,这篇小说试图把稻香渡写成一个爱的乌托邦,力图抹去历史的痕迹,但梅纹依然携带着历史介入,她的故事隐含着历史悲剧。在对这种悲剧的隐约体验中,细米的成长也被打上了历史印记。当然,总的来说,曹文轩讲述的成长故事能在少年人的性格深处伸延出生长的力量,因而在他委婉纯净的叙述中时常有一种生命的力道坚韧地渗出。

  曹文轩的作品有着非常鲜明的价值判断,善恶美丑十分清晰,他不愿做模棱两可的描写,需要明确的肯定性来指认善恶是非。因为孩子们辨别美丑善恶的能力显然不如成年人,需要给孩子们提示一个爱憎鲜明的情感世界。这也是儿童文学普遍存在的特点,曹文轩的小说在这方面做得更加明确。他主要突出美好和善良。读读《根鸟》不难看出,其中的几个人物虽然略有缺点,但是他们总是具有正面的积极性格,总是有着美好的灵魂,最终总是能克服困难,成就绝不渺小的自我。可以看出,他的那些作品都从一个农村少年或者中学生的视角出发,描绘在生命中留下印痕的苦难,讲述记忆中斑驳但也动荡的岁月。尘世的艰辛和人性的善良,成长的苦涩与收获的快乐在字里行间交织缠绕。普通的草根生活依然可以用优雅高贵的语调来铺展,贫寒青涩的童年少年命运在他的叙述中得到了灵魂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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