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星国际高级副总裁张厚林讲述了关于复星国际发行中资民营企业首笔公募欧元债背后的故事，分析了中国金融市场进一步开放背景下的机遇与挑战，还分享了他对于民企融资难、融资贵问题的看法。

上海BFC外滩金融中心，是复星上海总部所在地。11月中旬，《国际金融报》记者在这里见到了复星国际高级副总裁张厚林。

张厚林当日的行程安排很密集，在采访前，他刚刚接待完外资金融机构。而采访完，还有另一波来访客人等着他。

在近一小时的采访中，张厚林聊了关于复星国际发行中资民营企业首笔公募欧元债背后的故事，分析了中国金融市场进一步开放背景下的机遇与挑战，还分享了他对于民企融资难、融资贵问题的看法。

民企公募欧元债四大发行难点

10月30日，复星国际有限公司(简称“复星国际”，香港联合交易所股份代号：00656)宣布在爱尔兰交易所首次成功公募发行4亿欧元、3.5年期高级无抵押欧元债券。当天北京时间下午2点半(欧洲大陆时间早上7点半)，复星国际公布初始定价4.875%区间，此后订单持续增长，两小时内即超过8亿欧元规模。

在成功发行中资民营企业首笔公募欧元债的背后，有哪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呢?

据张厚林介绍，2007年，复星国际在香港上市，2008年开始国际化发展，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在谋求资产和负债币种的匹配。尤其在2014年之后，公司加大对欧洲的投资，比如投资葡萄牙保险公司和地中海俱乐部等，这些都是用欧元进行投资的项目。因此存在资产和负债币种不匹配的情况。

“大约3年前，也就是2016年开始，我们动脑筋想办法，想要在欧洲本土公募发行欧元债。”张厚林称，当时我们提出这个想法时，很多投行都觉得是天方夜谭，因为此前中资民营企业发行公募欧元债史无前例，同时欧元投资人对非本土企业、特别是新兴市场发行人非常挑剔。

那么，中资民营企业发行公募欧元债为什么特别难?

张厚林对记者分析，主要有以下几方面的因素：

第一，由于欧洲市场本身利率水平很低甚至有负利率的情况，所以欧洲投资者对投资回报的要求并不是很高。但他们对评级的要求很高，大部分资金主要关注投资级企业，整体来说，当地投资人的风险偏好很低。

第二，欧洲人对新兴市场的发行人/公司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之前发行过高级无抵押欧元债的中资企业均为国企，从某种程度上欧洲投资人主要评估国家对这些企业的支持程度，属于自上而下的方法论。

第三，欧洲投资者以往参与新兴市场发行人债券(包括中资美元债)的下单投资金额都较小，一般投资金额在300万至500万欧元(或美元)左右。

第四，欧洲能够投资新兴市场非投资级别欧元债的机构本来就不多。

“所以综合上述四个因素来看，欧元债对中资民营企业来说是真的非常难发。”张厚林坦言。

复星的“天时地利人和”

回顾这次复星发行欧元债的历程，张厚林认为其中也存在着“天时地利人和”的因素。

在“人和”方面，张厚林用了“孜孜不倦”来形容发债的过程。他回忆到，这三年以来，我们一直和欧洲各区域、各类型的投资人进行多场非交易性路演，因为我们发现他们对复星主要的疑虑来源于对企业经营情况的不了解，所以我们下定决心要加强沟通。

“基本上我们在年报、中报发布的时候都会进行路演，安排和债券投资人进行沟通。沟通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三次不行就四次。从业务发展、战略规划、资信情况、企业治理等各个维度与投资人做了比较长期的工作和努力，三年磨一剑促成了这笔交易。”张厚林表示。

在“天时”上，张厚林觉得这次发债的整个时间窗口抓得不错，因为美国市场在降息，欧洲也即将推出新一轮量化宽松的政策，而在这样的背景下投资者配置优质资产是刚需;而在全球政治形势方面，总体来说相对平稳，没有大的“黑天鹅”事件。小到复星国际本身的“时间表”，从财务角度来说，因为距离中报和年报公布还有一段时间，时间窗口也很好。

在“地利”上，张厚林指出，除了我们自己的发债团队工作专业之外，此次债券的承销团、投行也是选了欧洲比较主流的，像汇丰、德银、瑞信和渣打等都是欧洲的主流投行，他们在当地有成熟的销售网络和投资人渠道，同时也给了我们比较好的发行意见和建议。

据了解，本次债券发行受到来自欧洲、新加坡等超过200家高质量投资机构的支持。欧洲下午时段，这笔欧元债订单规模一度超过25亿欧元，因此公司和投行一致决定将最终价格较初始指引大幅收窄52.5基点至4.35%，在此价格公布后最终订单规模仍超过23亿欧元(达到5.7倍超额认购)，最终公司决定将发行规模从3亿欧元调高至4亿欧元，以满足投资人对公司债券认购的需求。

这也是复星国际继2011年在境外首次发行美元债、开创境外债券发行先河之后，再次树立了其在国际债券资本市场的一个里程碑。在张厚林心中，在这个里程碑达成的过程中，一直是按照120分标准要求自己的。但他觉得目前“还差了几分”。那么，究竟差在哪里?

他说，“这次发债不足的地方在于发债期限。当时我心中的“120分债券”应该是发债规模在3亿至4亿欧元，期限5年，利率在4.5%附近。所以后来在期限达不到的情况下，下调了利率。现在基本约等于120分。”

金融开放下的机遇和挑战

宜早不宜迟，宜快不宜慢。

习近平总书记在博鳌亚洲论坛2018年年会上掷地有声的话语，拉开了中国金融业新一轮扩大对外开放的大幕。

在此背景下，复星又面临怎样的机遇和挑战呢?

在张厚林看来，金融市场的开放对中国来说势在必行，也是大势所趋，而且这个门只会越开越大。而对于复星来说，既要适应和顺应潮流，同时也要在其中抓住属于自己的机会。伴随着中国金融市场进一步开放，境外的金融机构来中国进行业务拓展会更加便利。复星可以利用中国对境外金融机构加速开放的大好时机，在获得欧洲或者更多其他地方投资人认可的情况下，做更多具体的合作项目。

11月4日，复星国际宣布与花旗签订战略合作协议，双方承诺将携手合作，为复星国际及其子公司的未来发展战略提供支持。

“金融开放，开放的是金融。以金融为载体、为依托，给高端制造业和实体企业对外投资、收购、兼并创造了机会。”以此次复星国际发行欧元债为例，张厚林谈到，

首先，对复星而言，拓宽了公司境外融资渠道；

其次，最重要的是让更多欧洲的投资人关注到复星，并得到了当地投资者的认可，对于复星以后在欧洲做项目投资或在公开市场募集资金都有巨大的促进作用；

第三，复星此次发债也给中国民营企业在欧元债市场树立了定价标杆。特别是在当今国际局势及新常态下，复星此次发行欧元债，积极开拓欧洲市场，不断提升中国企业在欧洲乃至全球投资人心中的信誉度和认可度，为企业规避单一市场风险、积极拓展债务偿还渠道、强化风险管理措施、降低融资成本提供了良好借鉴。

在中国金融市场进一步开放的背景下，外资金融机构也加大了布局力度，那这又会对中资金融机构产生怎样的影响呢?

张厚林认为，“外资金融机构加大在中国的布局可以带来更多的可能性，不仅仅是在资金上，更多的是方法方式上怎么去评价企业的未来。”

他举例谈到，当初复星国际跟国际金融公司(IFC)申请贷款时，IFC看企业和中国的传统银行看企业的区别，给我的触动非常大。IFC看企业最关注的是社会责任，其中包括环境、税收、产品质量召回、慈善、员工流动率等。排在第二位的是企业的战略，比如企业战略能不能在五句话内简洁的描述，且是不是每个员工都知道；第三是董事会管理层的勤勉、专业和忠诚；第四是财务情况，不单是财务数据，在这个方面更多是看该公司未来的布局。而中资金融机构则更关注报表上资产负债率、流动率的数据。

破题民企融资难、融资贵

11月12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主持召开经济形势专家和企业家座谈会提出，加强对实体经济特别是小微、民营企业支持，提振市场信心。

然而，支持小微和民企发展需要市场各方共同发力，特别在拓宽融资渠道、降低融资成本等方面的支持力度。

对此，张厚林也深有感触。他回忆到，近几年，很多民企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来向我们请教，甚至是求救。民营企业融资难、融资贵是一个全球性问题，很难彻底改变。

张厚林认为，缓解民企融资难、融资贵可以从三个方面出发：

首先，民营企业自身要强身健体，头脑清醒，要理性。国家鼓励和支持民营企业是指整体，不是针对每一个个体，民营企业重要的是把自身产品做好；

其次，解决民营企业融资难、融资贵是一个系统工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第三，金融机构和投资人至少要真正把民营企业和国有企业一视同仁，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他谈到，现在的经济周期越来越快，过去可能是十年一个周期，现在可能三五年就是一个周期。因为变量越来越多，不确定的因素越来越多，整个经济只要其中有一个变量发生变化，可能全局都会发生改变。加之未来技术变得更加发达，未来的不确定性将会变得更多，所以每个企业的管理者、所有者和一线工作者时刻需要把这些不确定性考虑到工作的变量中去，这样才能够使工作成果变得确定。

一个市场要健康、稳定持续的发展，是需要市场的各个主体共同努力，包括发行人、投资人、中介机构、管理部门和媒体。